第九十章 追光者(六)
強大在於肉體,在於精神,時常獨立,難得共存。
因此能佔到其中一項,也可以說了不起了。
沈當歸伸手,把某人頭上的草環轉了一圈。
岳諒回頭,莫名其妙,「你有什麼事?」
沈當歸把手背到身後,一時間凝重的像個沉浸在哲學海洋的思想者。
「人之所以能統治世界,是有道理的。」
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可能性,也擁有無邊無際的方方面面。
永遠深不見底。
岳諒還以為他要說什麼,結果是這種毫無意義的廢話,簡直浪費回頭的力氣。
於是又轉了回去,留給他一個「芸芸眾生無知凡人」的後腦勺。
回到補給點時,溫度終於開始走下坡路,好一會兒不見的隊友們臉上紅暈稍褪,除了幾個中暑的,其他人回復神采,個別人員試圖在依舊滾燙的石頭上煎雞蛋。
符春為這散漫的「軍紀」臉紅,不用對敵的時候,她總是管束不住她的隊員的。
岳諒不以為奇,並在看完在樹蔭下睡著的小胖子後,興致勃勃地也去玩了一陣,還吃了一塊半生不熟且沒有加任何調料的蛋。
甚至還有點兒髒。
「還行不?」一個圓臉女人期待地問。
岳諒皺著眉頭:「澀。」
「哈哈哈哈——」一群人笑起來,相互攛掇,「還有什麼好東西沒有,都拿出來。」
「別藏了,拿出來拿出來。」
「我記得阿君有辣椒麵哎。」
「那個不是使用後只能留在安全島上了嗎?」
「啊對,好可惜啊。」
「哦我有一包五十克的紅糖來著。」
「拿出來啊,不然指不定要給誰用……」
聲音出現了三秒鐘的空白,隨口一句話製造了這空白的女孩拍了一下自己嘴,「怪它怪它,太不會說話。」
「哎我真的是受夠那種乾糧了。」
「壓縮餅乾絕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發明。」
於是又熱鬧起來,紅糖到底被拿了出來,均勻地灑在攤得並不均勻的雞蛋上面。
符春站在離補給站最近的一棵樹下,神情落寞,和岳諒吃下的半生不熟的雞蛋一樣苦澀。
「她們其實不相信自己能夠活下來。」
岳諒沒有做聲。
「但很悲哀的,說實話,我也沒有那個能耐,讓大家都活下來……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一定能活下來。」
符春嘴角掛著牽強,搖搖頭:「前面是黑暗,沒有盡頭的黑暗。」
「相不相信,和放不放棄是兩件事。」岳諒攤開舉到她面前的手,露出掌心大小相似的石頭,「儘管都不相信,也沒有人選擇放棄,這依然是很好的事情。」
「我有計算出幾個方案,需要試驗,請你把大家召集起來。」
排行榜又重新滾動起來了,沒有人有時間浪費。
餘光瞄到重新變成石頭,自我釋放冷氣來抗衡高溫的沈當歸……當然,他是除外的。
陳達達到了傍晚時分才恢復一些,軟手軟腳加入作戰隊伍。
「好受點沒?」他一露面,就受到了諸多姐姐阿姨的親切慰問,小胖子撓了撓頭,接連應道:「好多了,謝謝姐姐們,我已經不暈了……」
岳諒抬手,捏了捏近在咫尺的小軟皮。
「站在這裡不要動,當你看到我們都舉起手臂的時候,你就朝你的正前方發射光幕網,知道嗎?」
小胖子鄭重點頭,舉起捕光器,「我會做到的。」
岳諒和四周姐妹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家朝不同的方向退開,就像之前無數次的配合一樣,在其中一人抬起手臂的時候,控制步長和節奏,盡可能呈直線朝對面快走過去。
游蕩的光點齊齊躁動起來,隨著她們的靠近,接近到某一個距離的時候,她們身前清出了一片沒有任何光點的區域,整個區域交融在一起,除了小胖子所在的方向,幾乎圍成一個圈。
而包圍圈中的光點從最外側往內部縮去,離小胖子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
時機是轉瞬即逝的,岳諒在舉起了她的手臂,緊接著其他人也在短短一秒鐘的差距中舉起手來。
小胖子看著朝自己飛來的光點大驚失色,放在橙色按鈕上的手指重重扣下。
與其他人相比顯得稀疏纖細的光幕網撞進光點堆中,部分漏網之魚從兩次滑出,遠遠遁開。
光幕網肉眼可見粗了一倍,小胖子看著自己的點數,張圓了嘴巴。
總點數二十九,排名一百四十一,單次……二十個點呢!
「啊!岳諒姐姐你們好厲害呀!教我教我!」小胖子興奮了,他馬上就趕上來了!
「哈哈哈,幹得很不錯哦,我們試了一個下午了,平均成績也就是十五六個點,你一來就差點把記錄都給破了。」其中一個女人嘉獎似的摸摸他的腦袋,「不過還是落後了,等我們再找個地點,你再開一輪吧。」
陳達達點點頭,隨即期待地看向岳諒。
後者朝他點了一下頭,「只是要注意自己追趕的速度和距離,不要偏離最開始設定的方向,剩下的就是和隊友的磨合了,大家配合著追到更多的光點並把光點推向捕捉者出口,讓捕捉者可以抓住光點最密集的那一瞬間機會,釋放光幕網吞噬光點。」
「你按下按鈕的時機不錯,繼續保持。」
小胖子精神頭足起來,做了一個健美先生的動作。
「會的!」
當天色昏暗,所有次數消耗完畢,新次數在補充的時候,符春翻著排行榜呢喃,「全部進入前一百了,簡直是個奇跡……」
包括沈當歸在內一共十一人,點數最少的那一位,也達到了四十三個點,排在七十九名的位置。
「這不是奇跡,而是努力。」沈當歸伸了個懶腰,雖然中間短暫地出來活動了兩次,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原地修生養息,「更何況,這是第一天。」
差距拉得還不夠開,還沒能讓大家的心臟鼓動起來。
符春對他碾壓自己的恨意還在,扔下一句話就走開了。
「一次試驗都沒參與坐等吃軟飯的,別說話。」
沈當歸聳了一下肩膀。
岳小姐能幹是好事啊,會讓合作變得更為緊密,值得高興。
只可惜這種模式也只能在今天發揮出拉分優勢,明天就不起作用了。
這種排行榜的名次競爭,不僅僅是單向發展,還是雙向壓制。
明明減少對方正常發揮得到的點數,和增加自身光點數在排行榜上起到的效果,一樣明顯。
岳小姐到底是心太軟,只求發展,而放棄了壓制。
阿嚏——
有人打了個噴嚏,中午還讓人覺得要被曬化的高溫此刻蹤跡全無,屬於黑夜的寒涼氣息一陣一陣讓追光區裡吹,溫度持續走低,跌破二十度。
這種設定跟拆彈專家的環境很像,只是要再極端一些,畢竟垃圾山那邊的中午沒有讓任何人中暑。
因此這邊的夜晚,也極有可能掉到零下。
如果猜測成立,為了不至於被凍死,他們得在十點鐘之前離開追光區才可以。
曾以丹避開沈當歸,把自己擔憂告訴符春。
符春抱著胳膊,眉頭緊皺。
這的確是一個必須要盡早決定的問題。
「來,投票,我們什麼時候進去休息區。」符春採用老辦法,「讚成八點鐘就進入休息區的舉左手,讚成十點鐘前進入休息區的舉右手,不舉手的人請說明理由。」
有人咬咬牙,心一狠舉了右手。
累就累一些,再堅持一下,活下去的可能性才比較大。
有了帶頭作用,其他人也紛紛投票,符春站在最前面數,一眼掃去幾乎愣住。
只有兩個人是左手,其餘全部都是右手。
過了幾秒,一隻都是肉窩的右手放下,悄悄換成了左手。
局面完整割裂成兩個分部,娘子軍一部分,岳諒三人一部分。
符春的視線從曾以丹和另一個得力助手看到冷面從容的岳諒和倦怠隨性的沈當歸,「為什麼八點就要進去休息區?」
曾以丹也是百般疑惑,八點鐘到十點鐘中間還有兩個小時呢,佔據一個補給點多麼不容易,八點鐘就離開簡直就是暴殄天物,要知道明天未必就這麼順利了!
「目前我們對休息區一無所知,而除非反悔,否則我們就必須在所謂的休息區裡待滿至少八個小時。」
面對未知,掌握信息無比重要。
七對三,符春緩緩舉起左手,將假民主扔到一邊。
「八點鐘就進去。」
時間一到,響亮的鐘聲回蕩,厚重的,金屬製成的,泛著冷光的大門緩緩打開,黑色的門洞裡亮起一陣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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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追光者(七)
再次進入泛著詭異色澤的休息區,居然感覺到了令人發懶的溫暖。
飽受低溫折磨的身體緩緩舒展開來,岳諒下意識摸了摸胳膊,從僵硬到觸感分明,似乎只是一個瞬間的事情。
耳邊是小胖子長長的吸氣聲,「好舒服呀。」
眾人皆露出滿意的神色,待全身回暖,符春撥弄了一下耳畔的頭髮,漫不經心道:「過於舒服,反而更讓人戒備。」
「是。」曾以丹點頭,「滋養細菌的,也正是這樣的溫床。」
他們和其他兩個小隊是第一批進入到休息區的,此刻無論何處都很空蕩,四處勾連的巨大鎖鏈微微擺動,將穹頂發出的光線分割成數十塊。
從下往上看,銀白的金屬建築森冷盡顯,彷彿剛才的暖意都成了錯覺。
「不要這樣說啦,好可怕。」有人埋怨。
「是不得不說……」有人辯解。
有人在數數:「一、二、三、四、五……九。」
「一、二、三……十一、十二……」
符春:「……岳諒,你在幹什麼?」
岳諒眯著眼,吃力的迎著光數到最後幾道鎖鏈,「十三、十四、十五。」
「什麼意思?」
數完了的岳諒做了一個乘法,「九乘以十五等於……」
沈當歸截胡:「一百三十五。」
符春失聲:「一百三十五?!」
其他人被她忽然拔高的聲音驚到,紛紛看過來,語氣緊張:「怎麼了怎麼了?」
不怪大家一驚一乍,實在是一百三十五這個數字太過敏感,可以過關的,他們所有人在爭取的,不就是一百三十五名嗎?怎麼又出現了一百三十五?
「什麼意思啊?」
岳諒指向四周,「一層有九個房間,如果每一層的布局相同,一共十五層,那就是一百三十五個房間。」
「天吶,不會吧。」有人脫口而出,「難道休息區只容納前一百三十五名?」
符春啞然,許久之後才掐了掐自己嗓子,摸著脖子澀然道:「別烏鴉嘴。」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就太可怕了……
而是不是烏鴉嘴,另一小隊的人通過自身試驗,很快給出了明確的答案。
「什麼鬼!」一個人站在緊閉的門前咒罵,「為什麼我進不去?」
機械提示音冷冰冰的在休息區中回蕩:「對不起,您未取得入住資格,將於十點被排出休息區。」
「什麼入住資格?之前規則裡說休息區需要有什麼見鬼的入住資格嗎?!」
岳諒搖頭,這個人對0000的規則解讀存在偏差太大,0000規則內沒有覆蓋的,就都是可以存在的。比如這項入住資格,正是因為0000的規則裡沒有提到,休息區不需要入住資格。
「噢。」小胖子小聲驚呼,壓低聲音告訴岳諒,「我找到他啦,他在排行榜好後面,二百零一名呢。」
烏鴉嘴的那個女孩癟嘴 :「我就說吧……」
眾人心中百感交集,身後緊跟著的死神鼻息重新昭示了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休息區只容納一百三十五人休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共二百六十九名玩家裡,一半人可以在溫室裡安穩入夢,還有一半人只能在越來越寒冷的追光區瑟瑟發抖!
也意味著原本組成的小隊會被拆開。
更意味著所有人最初訂立的人性本善協定提前崩潰。
「我有一個問題……」小組中排名最末的妹子緊緊捏著拳頭,「排行榜這個東西,有人爬上來,就意味著有人要下去吧?那如果留在外面的人光點數超過了休息區裡的人,那已經獲取到入住資格的人……這個資格會被取消掉嗎?」
曾以丹想了想,覺得不會,「應該不會,規則裡有說,晚上十點到早上六點休息區是封鎖的,那也許這段時間內的排名會暫時停止更新吧。」
「我讚同你的前半句,後半句不對,規則裡明確說明了,排行榜是實時更新的。」岳諒出聲。
曾以丹避開她的視線,似乎不但對沈當歸有畏懼心理,對她也相當忌諱。「嗯……是這樣吧。」
岳諒並不意外她的這種行為,絕大部分人在自身產生巨大的改變之後,都很難面對從前的自己,包括見證了從前時光的其他人。
「那是不是代表,只要我們在十點鐘之前,排名仍然保持在一百三十五名以內,就可以留在安全區裡。」
符春的臉和她名字裡的季節一樣顏色,姹紫嫣紅精彩萬分。
「大家的追光次數都消耗完了吧?萬一我們有人掉出前一百三十五,那我們能在十點鐘之前重新補充到追光次數,並且回到前一百三十五嗎?」
很難。
首先因為他們的提前離開放棄了補給點,此刻必然已經被其他隊伍佔據了,其次就算他們去搶回來,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最後就算搶回來時間也來得及,他們必然也無法保持著最高的戰力開啟第二天的追光……名次還是會落下,甚至於無法再佔據一個補給點。
「理論上來說,憑借我們現在的名次,至少今晚,是可以全員待在安全區裡的。」
符春看向說話的沈當歸,「哪個理論支撐著你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沈當歸掌心向上,往外一翻示向岳諒:「不如讓岳小姐,再給你們算一下。」
於是所有人又看向岳諒,後者被逼上架:「……理論上,的確是這樣的。」
「目前大致可以推測出補給站數量在二十個左右,首先取數二十,然後每小時補給數最大是六次,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扣掉半個小時來回時間是十一個半小時,則全區補給次數在一千三百八十次左右,人均得到五次補給機會。」
「再根據人均光點數的增幅來看,每消耗一次捕光機會所得點數在五點左右,那麼截止到十點,人均光點數應該會是補給五次加初始三次共八次乘以五,也就是四十點左右,第一百三十五大概也會是這個點數。」
符春著急:「那我們最後一名才四十三點,說不定就下去了啊!」
岳諒搖頭:「看起來這個數字是很接近,但你們再看排行榜,前面的人的點數還在增加。」
符春彷彿抓住了點什麼,語速極快:「有一部分點數絕對趕不上我們的,有一部分甩了平均點數一大截的,還有一部分跟我們差不多但也已經打算回到休息區休息了的……我們現在最低的一個是七十九名……」
岳諒:「理論上,沒有五十六個人可以趕超我們現在的點數,除非我們計算的單次捕光獲得點數有問題,他們都保留了隨時可以翻盤的捕光次數。」
「可我現在是第八十二名了……」最末的女孩還是忐忑,她和隊伍裡的倒數第二也差了四個點呢,中間隔了九名唉。
她擔心地攥緊了手指,「真的會沒事嗎?會不會到時候就我一個人被排出去,那我怎麼辦?」
符春見她害怕,剛鬆開的眉頭又擰起來,「的確,這種計算有一定道理,但總是不可靠的,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意外發生。」
她看向岳諒,岳諒任她看著,掐了又要說話的小胖子一把。
陳達達舔了舔嘴唇,沮喪地低下頭。
符春最後又把目光落在沈當歸身上,只要這個人肯出手……
最末女孩也將懇求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囁嚅開口:「你可以……」
沈當歸親切的看著她們:「很擔心嗎,不想坐以待斃嗎,那你們趕緊再想辦法呀。」他可以加重了「你們」兩個字,不想插手的態度非常明顯。
女孩咬牙:「你可以幫我嗎?」
沈當歸訝異:「沒有我們的幫忙,你們自己就什麼也做不到嗎?」從一開始搶奪補給站,如果沒有他的出手,這群人還不知道是什麼下場,其次沒有岳小姐的追光方案,這些人的名次怎麼也得兩百開外,再加上一路走來0001的強力幸運加持……
「可我們是隊友不是麼,你也不能袖手旁——」
「別說了!」符春喝斷,「他說的對,我們自己就什麼都做不到嗎?是我的錯,明明說過想要帶領大家靠自己,一起活下去,結果又率先開始依賴別人!」
「我們自己也可以做到的!」
娘子軍猛然驚醒,是啊,她們一開始也曾自己咬牙堅持,怎麼在感受到岳諒他們加入之後,一切都開始順利好像要翻盤的短短幾個小時裡,就又開始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了?
「對不起,我太緊張了……」女孩道完歉後,面目堅毅起來,一行八個人,在符春強勢的姿態裡重新鼓氣,竟然瞬間恢復到了最開始勇敢無畏的模樣。
岳諒鬆開了掐著小胖子的手。
後者神色一喜,立即舉手:「我和你們一起加油,今天多虧你們照顧我,本來應該是我們男孩子多出力的……我也會從現在開始努力!」
符春大笑:「好小子,那就走吧!」
他們轉身重新往追光區走,沈當歸用胳膊肘點了一下岳諒的肩膀,語氣肯定:「你又要摻和。」
岳諒面無表情地跟上他們。
「你可以休息。」
如果沒有找到空的補給點,他們也不需要硬碰硬。
因為她的捕光器裡,還有不止一次捕光機會。
沈當歸聳聳肩,岳小姐大方的樣子,簡直吃虧上癮。
晚上九點五十五分,小隊在經歷了一次嚴寒考驗後無功而返,但沒有人臉上是不高興的,因為排名基本穩定,四十三點穩定在了一百一十四名,安全出線。
晚上九點五十九分,最後擠進來三位眼神和身體都在顫抖的玩家。
晚上十點整,休息區內排出九十六名無資格入住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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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追光者(八)
房間序號竟然也是按照排名來的,只不過區別於通常的順序,休息區裡的序號,是從下往上的。
「咦,這有點奇怪啊,怎麼看都覺得住在上面比較好,上面會比較安靜吧,而且……」排名最末的女孩露出一顆小虎牙,「在上面感覺比較氣派。」
「對吧對吧?」她愉快地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曾以丹,後者扯了扯嘴角後還是放棄勉強自己笑出來。
曾以丹的排名也不高,也是一百名開外,隊伍裡排倒數第三。
「你有沒有發現,這裡沒有電梯的樣子。」
「什麼?!」虎牙女孩震驚了,把四周仔細觀察一遍後慌亂地開始計算,「一百一十四名是在哪一層來著,一百一十四除以九等於多少來著,十一除以九是一……」
「十三樓。」
「哦哦哦對……啊,我要爬到十三樓?!」沒爬都已經覺得自己要死了好嗎?!
除了沈當歸可以安穩地待在二樓,其餘所有人都在五樓以後,組內排名第二的小胖子也落到了七樓,符春也在七樓,緊接著岳諒,排行榜六十七名,八樓,其他人全部都在十樓以後。
大家齊聲哀嘆:「感覺還不如睡下面地板呢……」
「唉,你們說……」符春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可不可以大家都在一個房間裡休息?」
虎牙女孩:「對啊!」
「你們看這一層只有九個房間,可是這一層多大啊,房間肯定也很大,我們擠一擠好像也沒什麼問題……」符春越想越覺得有點道理,她越過二樓的沈當歸,直接道,「大家直接在我房間裡一起休息吧,省的爬到那上面去了。」
小胖子伸手一指:「好像不可以這樣子,剛才有人進去了,是被掃描後,門才打開的,就那個掃描的。」
九個房門,每個房門口都按了一個小型探頭,紅外光線一照,等主人進去,門立即就關上了。
眾人:「……」
既然如此,那還能怎麼樣,總不能真在這大廳過夜吧。
爬唄。
「嗨——岳諒——小胖——」
模模糊糊的聲音自上方傳來,陳達達抬頭,一眼就在八樓的位置看見了一個探出來的人頭,「是美麗姐姐!」
岳諒眯著眼睛確認了好一會兒,選擇相信他。
「樓層差不多,我們上去可以見到她。」
「嗯!」陳達達很高興,雖然嘴上說著美麗姐姐變了,上午分道揚鑣也毫不猶豫選擇了岳諒,但在他心裡,他的美麗姐姐,依然重要。
符春看看四周,發現上去休息的還是少數,大部分小隊都還站在一起,立即借鑑過來,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都安靜一下,我們開個簡短的總結會議。」
除曾以丹之外的另一個助手立即接過話題開始發言,「那我先把今天一天大家的表現都說一下,首先是符姐,比之前進步很多,但依然不夠隱忍,今天兩次都衝動了,並且還有輕敵的情況發生。」
符春神情嚴肅,「接受批評,下次改進。」
「第二個是丹丹,觀察細心,思慮周全,但是有點過於小心,有點畏縮。」
曾以丹握緊拳頭:「我會繼續努力的!」
岳諒點點頭,覺得她的變化已經是讓人不敢認的程度了,最初見面,還是個會撒嬌而且極力逃避事實的人。
「再來是……」
助手一口氣點完七個人,最後才輪到她自己,「本來研究方案決定走向應該是我的責任,今天沒有發揮任何作用,我很抱歉。」
符春拍拍她的肩膀:「沒關係,大家都再接再厲唄。」誰讓咱們的腦速沒有人家呢,這個得認!
安慰完隊員,符春又看向岳諒三人,「你們自己也來一輪唄,我們來點評你們總不太好,並且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接受這種毒舌的模式。」
沈當歸一摸下巴,「這種方式的確不錯。」
「我來我來。」小胖子首先進行了自我反省,「我今天很沒有用,從中午開始就一直在睡覺,都沒有跟大家一起行動。」
岳諒搖頭,「這是人力不可控的,你在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堅持住了,就值得表揚。」
沈當歸真心實意:「你今天發揮的完全沒有問題,非常棒。」0001的開掛程度都蓋過了他的倒黴程度,組隊感覺極好~
小胖子有點不好意思,立刻開始誇獎其他兩位:「當歸哥哥才是一級棒,超厲害!岳諒姐姐也是,我會向你們學習的!」
符春:「……」原來他們是這種商業互捧式的,還好剛才沒開口。
但是很快,岳諒和沈當歸的目標分別落到了對方身上。
「岳小姐的表現不如人意啊。」
「閣下游離在外的態度問題很大。」
開始了開始了!小胖子緊張地往後縮了縮,岳諒姐姐和當歸哥哥總是要吵架的,今天白天都沒吵,果然晚上還是躲不過了!
「嗯……」沈當歸沉吟一聲,「岳小姐請您搞清事實情況的同時也了解一下我與你們之間的差距,難道我把步調放得跟你們一樣慢,還不夠遷就你們嗎?」
臥槽好毒!符春立即決定收回前言。
「恕我直言,就憑閣下的運氣,請別否認團隊帶給你的作用力。」
「那我就不得不說,岳小姐的團隊意識和我並沒有太大區別。」沈當歸嘆息,「充其量只是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使您更擅長借力而已。」
岳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沈當歸微笑。
符春眼看著這倆人就要火星撞地球了,焦急地小心詢問:「他們怎麼回事兒啊,話趕話說到這種程度,還能不能好好合作了?」
已經鬆了一口氣的小胖子不是很懂地看了她一眼:「啊?已經結束了呀。」今晚的哥哥姐姐比平時收斂唉。
符春扶額,難道小孩子的世界裡就沒有冷戰這種說法嗎?到這裡分明就是矛盾升級啊!
「你說的有道理。」岳諒點點頭,「我的確沒有成為領導者的才能,無法調動大家的能力……這樣對於競爭殘酷的明天來說是不夠的,你有什麼辦法?」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下巴往編好號的休息室一抬,「我的辦法不能成為你的辦法,但要渡過明天,你自己的優勢就足夠了。」
岳諒反應過來,深以為然:「你說得對。」
臉色正常,語速適中,心平氣和。
符春費解地捅了捅身邊的曾以丹:「你比我了解他們,這種情緒收放情況,你能理解嗎?」
曾以丹搖搖頭,小聲道:「完全無法理解,但他們的模式就是這樣。」
符春呵呵,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好了,那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六點鐘,準時集合,OK?」
「好的好的。」眾人紛紛擺手,抬起沉重的步伐朝樓梯進發。
岳諒一邊翻著排行榜,尋找種種熟悉的面孔,他們現在所面對的問題,必然也是絕大多數的隊伍所要面對的,但一個隊伍要面對的,和兩個隊伍三個隊或者更多個隊伍一起要面對的,又不一樣。
現在在排行榜上,並且在這個休息區裡,有不少熟面孔,並且曾經並肩作戰過,並且相處和諧。
這就是她的優勢。
走到四樓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你們先上去吧,我找個人。」
符春和其他人對視一眼,「好吧,那我們先走,你也早點休息。」
「嗯。」岳諒看向猶豫著要不要留下來的陳達達,「你也先上去,去和美麗交流一下,問問他們今天的情況。」
「好!」小胖子得了正當任務,立即揮揮手回到了團隊裡,掩飾著捏了捏自己酸澀的大腿。
他其實好想休息了的。
岳諒低頭,確認了一邊排行榜上的身影和名次,來到三十五號門口。
金屬大門敲起來的聲音很悶,岳諒改用手掌,啪啪拍了幾下。
四樓還沒進去的兩個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門開了,露出一張滄桑的臉,看見是她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招了下手,走出來。
「明明沒幾天,但感覺好久不見了。」
岳諒點點頭:「度日如年,的確好久不見。」
吳鐸苦笑了一下,又把手插進口袋裡,「你過來不是只為了來和我打個招呼吧?」
岳諒開門見山:「今天晚上在外面的至少有一百五十個人,明天的補給站,你們打算怎麼辦?」
「雖然留在外面的那些人一定早早佔據了補給站,但在那種嚴寒的環境裡他們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就算我們是後來發力,要搶下一個點也完全沒有問題。」
「那要怎麼守住一個補給站呢?」
「今天怎麼守住的,明天也能守住。」
岳諒搖頭,「今天和明天是完全不一樣的,你看排行榜,就算是前十的名次,也還在變化。今晚留在外面的,不止沒有資格進入休息區的,還有排名在一百三十五以內的。這些人都還留在外面,等到明天早上我們出去,我們這一批人和外面的人拉開的差距會有多大?」
「我估計,第一百三十五名的光點數會穩定在六十左右。」
吳鐸喉頭滾動,也就是說,今晚在休息區裡休息的人,會墊底。
「當然,今晚留在外面的人,一定會有失去行動力甚至失去生命的,但那些人一定不是真正能夠威脅到最終結果的人。而差距一旦拉開,要追上太難了。」
「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但只要我們把補給點搶回來,他們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不會獲得光點數增加的機會,而我們卻有一整個白天到晚上十點的機會。」吳鐸搖頭,「你的分析沒有意義。」
「我已經說過了,今天和明天是完全不一樣的,今天沒能佔據補給站的隊伍在單打獨鬥,所以我們十個人左右就能守住一個補給站,等到明天,已經把分差拉出來的他們不需要那麼多次捕光機會了,所以他們會做兩件事情。」
「……等會兒,我有點兒聽不懂,你先說哪兩件事?」
岳諒用手掌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讓自己說的更仔細一些:「第一件事,共同守住少數幾個補給站,大概是站點數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左右。」
「第二件事,聯手破壞我們的捕光機會,讓我們空有更多的補給機會,光點數卻無法增加。」
「保住排名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努力增加自己的光點數,另一種則是,不讓對方增加光點數。」
吳鐸恍然大悟,「所以在他們排名已經高於我們的情況下,他們不用再追求點數的瘋漲了,而把精力轉移到破壞我們捕光上來……」
他越想越心驚,只要安排得當,他們甚至還可以輪流休息,畢竟破壞捕光太容易了!
「你想怎麼辦?」
「我們也結盟,以小組為單位。」
吳鐸皺著眉頭:「我的小隊只有八個人,你們小隊也差不多吧?起不到什麼作用。」
岳諒伸出手指,從下指到上,「所以我說的,是休息區裡的所有。」
「你在開玩笑,這不可能。」
岳諒平靜反問:「為什麼不可能?你認為現在的對抗還是一開始的小組競爭嗎?現在是休息區和追光區的競爭,如果不聯合,那就被消滅。」
「休息區裡不到一百三十五人,只要大家聯合起來一起出線,又如何呢?」
吳鐸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是的,一百三十五個名額……
「更何況,在對方聯合的情況下,我們別無選擇。」
是的,別無選擇。
吳鐸慢慢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最後問了一個問題,「如果他們沒有聯合呢?」
岳諒的神情毫無波動,「那是最好的狀況了,不是嗎?」
是的,沒錯。
吳鐸無奈一笑:「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拆彈那一次還是現在,好像都只能按你說的做。這樣和你的外表……真的很不搭。」
「我也是受人點撥,僅此而已。」岳諒退開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是告別的姿態,「那麼相互轉告,再見。」
「再見。」
吳鐸揮手,看著她邁著鏗鏘的步伐朝樓梯走去。
他無聲感嘆,這就是新世界啊。
接下來依次是穆桂林、麻桿和袁方,等談完了最後一個,岳諒鬆了一口氣,去看了一眼已經回到自己房間的陳達達就告辭離開了。
滯留在走廊和樓梯上的人不多了,她低著頭往八樓走,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看來你又有了什麼很不錯的主意。」
岳諒抬起頭,目光落在樓梯上方的大漢身上。
陳新彪咧開白牙,「狹路相逢。」
她停下腳步,「有事嗎?」
「嘖,我只是覺得應該和兩次都讓我吃虧的人敘敘舊,好好聊一聊我在第二輪懲罰游戲的經歷?」陳新彪臉上的笑容越大,眼底越冷,「你覺得怎麼樣?」
岳諒站在最下面的樓梯上,明明仰著頭,可陳新彪卻彷彿看見了她眼底的不屑。
「沒興趣。」
陳新彪胸口的那一團氣膨脹收縮,抓著扶欄的手不斷縮緊,「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岳諒冷眼相待:「現在就是機會,你隨時可以動手。」
「呵。」陳新彪的那口氣還是咽了回去,鬆開手,「在這裡下手然後被這些蠢貨視為公然違約,再被當眾處刑?」
「既然你不敢,說這些無聊的話有什麼意義嗎?」
「當然有。」陳新彪雙手抱胸,吹了聲口哨,「我對你下手也許是不太方便,可對其他人下手,好像是挺方便的。」
岳諒的眉頭猛然皺起。
陳新彪不遺餘力挑動她的怒火:「不容易啊,終於變臉了,看來你也認可我的話,不是嗎?」
「我從來就事論事沒有針對過你,所謂其他人,也沒有針對過你。」
「那又怎麼樣,我只知道讓我倒黴的人是你,至於其他人……哦不對,包括你在內,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只要我做得到,那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你就做做看。」
岳諒的耐心終於告罄,移開視線,從他身邊越過時嘴唇張合,吐字清晰。
「垃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九十三章 追光者(九)
大廳裡是安靜的人群,紛紛睜著一雙清醒的眼睛,盯著緊閉的大門方向。
六點還沒到,但他們已經迫不及待要出去了。
局面比岳諒預計的還要糟糕,排行榜上的數字令人觸目驚心。
第一百三十五名的光點數意料中的為六十三點,第一百三十五名到第九十六名都處在六字開頭的區間,而第九十五名和九十六之間,出現了十五點的斷層。
第四十三名成績為一百點整。
第一名的光點數,一百五十七。
這樣誇張的數字,他們必然是進行了某種程度上的聯合,少了鬥爭和壓制,才一路飆升。
除了沈當歸還在前一百吊車尾,小胖子、符春、岳諒在一百三十名左右掛著,其餘所有人直接掉出兩百名外,常規手段下,幾乎已經被判定為死亡。
而排行榜上身影,消失了二十一個。
在大廳看見黃愛麗,岳諒在她周圍看了一圈,沒有發現陳新彪那一組的身影,才抬手打了招呼。
黃愛麗沖她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
「分開了分開了,你都特意過來一趟了,我們肯定得注意。」
岳諒心裡的石頭稍微落下,看向符春,後者揚起細長的眉毛,朝他們拋出橄欖枝:「反正各小組已經約定好集體活動,加入我們吧?」
黃愛麗愣了一下,眼神撇開:「算了吧,我跟你們合不來。」
符春哼了一聲,「隨便你們。」隨後朝岳諒露出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人不領情,她是已經盡力了。
黃愛麗拍拍她的肩膀:「安啦,我們心裡有數,雖然說大家集體行動,補給點分配的問題也還是存在的,我們就不去佔你們的名額了。」
岳諒頷首:「那你們自己小心點。」
黃愛麗比了個剪刀手,「哦了。」
經過共同協商確定,休息區內人員重新整合分組完畢,所有人統一意見,初始三次捕光機會全部在與留在外面的人發生衝突前消耗掉,然後再一起前往補給點,開始攻堅克敵。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對於穆桂林來說則不然,他匆忙行走在大廳各個位置,時不時停下和其中某一個人交流,盡心盡責完成自己允諾的任務。
六點一到,鐘聲響起,新的三次捕光機會加載完成,大門準時打開。
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尤帶昨夜威風。
「好冷……」
「冷個屁,半夜的時候肯定更冷,那些家伙簡直不是人!」
「早知道我也就不進什麼見鬼的休息區了。」
「我們能翻盤嗎……」
人心惶惶,不安與害怕縈繞在每一個人身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沈當歸不喜炎熱卻不畏寒,單薄衣衫下的身軀不受低溫影響,依舊矯健富有張力。
按照計劃,大家按小隊相互拉出一定距離,開始消耗捕光機會。
岳諒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聽到不遠處小組的驚呼。
「這些光點,是不是變少了!」
符春也聽到了,忍不住感嘆:「現在才發現,也是個人才。」
她舉起一隻手:「大家都準備,艱難的一天,又開始了!」
其餘七個女人同樣舉起一隻手:「加油——」
觀察四周,大家都是組隊追光的方式,岳諒他們夾在中間並不突出。但仔細看去就可以發現,不同小組之間的配合方式差別很大,捕光點的數量也是天差地別。
岳諒扣了扣手指,目前仍然有優勢。
每個人三次機會,一組差不多都有十號人,要消耗完並不是那麼快的事情。
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下一秒就從四面八方殺出來,大家的節奏難免有些失控,虎牙女孩心急了,才捕捉到八個光點,與同伴的差距拉得越發大了。
她咬著牙,死死抓著捕光器,「下次,下次……」
她也還不想認輸,更不想認命。
排行榜上的點數開始瘋狂竄動起來,但排名的變化卻不算大。
畢竟每天初始化的三次捕光機會,是誰都有的。
憑借追光技巧的補足,在岳諒消耗兩次機會後,成功上升了十二位排名,從搖搖欲墜的懸崖邊退回半隻腳。
第三次還沒輪到的時候,排行榜靠前的那些人毫無懸念地從各個方向跳出來進行打斷。
「你們真卑鄙!」
「卑鄙?談不上吧,都是為了活下而已。」
「跟搶補給點一個道理,別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了。」
打斷者們迅速分散開來,很快就有人靠近已經差不多聚好光點的岳諒一組。
睡了一個好覺神清氣爽中的沈當歸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既然來得這麼巧,那就做個早間運動吧。
打斷者哈哈大笑著就要衝進他們的包圍圈,高聲喊著:「休息的挺好啊各位——」
「你看起來休息的不太好的樣子。」沈當歸也笑著迎了上去,長腿一掃,在那人暫時未能完全收回去的興奮與無法控制而流露出的恐懼裡輕鬆將人放倒,手指輕輕一劃,就摘走了他掛在腰間的捕光器。
「這腦子得有多不好使,才特意送貨上門……」沈當歸一腳將他的臉踩在地上摩擦,「知道你現在跑到誰的地盤了嗎?」
眾人的注意力全被他拉走,岳諒眼看著光點聚攏到了適宜的位置,不得不提氣喊上一句:「瞄準!」
因她向來都是喊指令的那個,站在原地等著的女人條件反射似的打出一槍。
十三個點。
還算可以。
岳諒鬆了一口氣,符春已經脫離隊伍,朝被沈當歸一腳踩得跟死狗似的打斷者走去。
她蹲下來,「真有意思,單槍匹馬出來闖蕩,是誰的主意?」
沈當歸的暴力行為給大家做出了非常良好的示範,眾人紛紛醒悟,他媽的打算一挑十,看不起誰呢?!
瞬間開啟大力反擊,跑了五個,活捉六個。
收繳了他們的捕光器,大家該幹什麼幹什麼,比起之前若有若無的聯繫感,倒是更緊密了。
符春拍了拍渾渾噩噩才接受現實的男人,在數次被無聲拒絕後依然不死心問道:「你們那邊哪個傻瓜放你們出來的?」
追光區深處。
離休息區最遠的角落裡。
人群分成兩撥,一邊八九十人,另一邊相對慘淡,只有三十人左右,隔得卻不遠。
逃回來的那幾個人並進人數少的一行裡,驚慌失措,「那些人也聯合起來,還抓了我們好幾個人!」
額角有一塊白斑的男人,也就是排行榜第一,臉色鐵青地揪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衣領,「我讓你們是去幹什麼的?打探,觀察!聽不懂人話嗎?!」
「可是那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的好機會……」
「呵呵——」
排行榜第一扭頭,看向鼓著掌朝自己走來的男人,眼神越發狠辣,甩開被自己抓著衣領宛如落水狗的男人,冷道:「你越界了。」
盧林「聽話」地停下來,看了一眼腳下的地,再抬頭看向白斑男人的時候聳了一下肩膀,又超前走了一步。
「好像沒有這種東西,而且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你要堅持你自己的想法我沒有意見,只不過裡面的人都聯合起來了,我們卻還在內訌,好像顯得我們大局觀不夠重,對吧?」
「各位。」盧林舉起雙手,成功抓走所有人的視線,「我們現在是有優勢的,我們要做的,只是把優勢保持下去,而保持下去有多簡單呢……如果剛才沒有人去打草驚蛇,裡面的人面和心不和,在我們空出來的補給點面前是絕對聯合不起來的,這時候我們打斷起來多輕鬆?」
「而現在,一夜奮戰的局面就這麼毀了。」盧林笑了一聲,「這是你們願意看到的?」
站在白斑男人那邊的人紛紛低下頭,這次是他們理虧。
「而我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你們的光點數比我們要高一截?可是現在才是第二天的開始,你們確保就能一直領先?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方式方法完全一致,有什麼不能聯合的?害怕我們超過你們?別做這麼可笑的假設,我們一共還不到一百個人,前一百三十五,我們只要不到一百個位置就足夠了。」
「我們沒有衝突,只有統一行動時間,援助方式,才不會自己把自己絆倒,才能讓我們這些一起受過嚴寒的苦,失去同伴的痛的大家獲得最終勝利。」
白斑男人眼看著大家動搖,大權旁落,立即出聲:「你別在這裡蠱惑人心,一開始訂立互不傷害協議的人是誰?現在聚集人員發動兩邊對抗的又是誰?」
盧林嘆氣,拍了拍自己胸口:「我的底線永遠在這裡,我絕不會也絕不希望大家泯滅人性採取殺人這種血淋淋的方法來獲得勝利。現在的情況貫徹了我的初衷,我們領先不是因為我們對同胞做出了攻擊和傷害,而是因為我們拋棄了休息區裡的安逸,因為我們扛下了極寒的痛苦,這是我們堂堂正正用他們雙倍的毅力換來的!」
「而對抗即是競爭,我們光明正大的使用我們的策略,又有什麼問題?只要他們能破除我們的策略,那他們也會得到他們該得的,有什麼問題?」
說到這裡,盧林的神色一變,「還是說你們想單獨行動,是有別的想法。」
「你什麼意思?」
「你們的光點數,還是乾乾淨淨的嗎?」
白斑男人面色漲紅:「你別血口噴人!」他到現在都沒合眼,才能有現在的成績!
「那你們為什麼要獨立?」盧林非黑即白式的言論直接給他定了罪,他要是再不答應,就等於默認了!
白斑男人氣急敗壞,不然難道他能說不願意併入,是因為不想成為你手底下的一顆卒子嗎?!
局勢傾倒,一場吞併無聲無息。
三次機會全部使用完畢,眾人開始朝前推進。
「奇怪,怎麼就剛才那一批,沒再看見其他人了。」符春皺眉,「再多來幾個沒腦子的,也好減輕後期負擔啊。」
「不會太久的,他們應該會……一起來。」
岳諒的視線停留在排行榜中上段的某一個頭像上,接下來他會怎麼做?他到底在想什麼?又在醞釀什麼?
先是限制大家一開始就下殺手,第一天晚上又留在了追光區,現在的不見人影裡頭也應該有他的手筆……
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岳諒長出一口氣。
她想不明白。
「你覺得這種單純的,追光捕光的局面能保持到什麼時候?」
走神的沈當歸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頭,「你在問我?」
岳諒看向他,眼中倒映著他的整個輪廓。
「是的。」
沈當歸摸了摸下巴,相當認真:「大概在大家交手,第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過失致死的時候。」
「僅此而已的話,不會亂。」
「那麼再加上,過失者的被發現呢?」沈當歸的語氣慢悠悠的,興味索然地重復盧林當時說過的話,「一旦發現,聯手圍殺……」
於是,就開始了。
「那開始得未免也太早了。」
沈當歸點了一下頭,「本來這個和平共處協定應該能支撐到最後一天,只不過沒人想到,休息區只能容納前一百三十五名。」直接導致之前的布置瀕臨崩盤,除了提前啟動別無他法。
「那不是……會讓補給點失去意義嗎?」偷聽了好一會兒的符春沒忍住,插話進來,「解禁後的大家直接殺人就可以了。」
沈當歸感興趣地問道:「你下得了手?」
符春:「……我不行。」至少在走上絕路前不行。
「所以事情不會一步到位直接惡化到那種程度,變化只會一點一點產生。」說著岳諒忽然想到陳新彪,厭惡地皺眉,「個體有差異,對於我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仍然是獲得補給次數,盡可能地追光拉高排名。」
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岳諒扭頭看著後退一步和自己並排的沈當歸,後者俯下身,用僅他們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很清楚,這麼做是不夠的。」
「既然你知道我很清楚,就不要強調。」
「岳小姐,對一群野獸仁慈,是會被撕成碎片的。」
「他們現在還不是。」
沈當歸低聲笑起來,拋著捕光器重新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
「您可別增加我的任務難度才好。」
岳諒目視前方。
稀疏林間灑滿的大片陽光。
「不會。」
某個角落裡,麻桿擼起了袖子,懷抱著緊張與興奮,看向面前彼此依賴信任的四個伙伴。
「都準備好了嗎?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都別手軟!」
「準備好了!」
「很好,不愧是我們!」
麻桿抬手,將剛從樹叢裡找出來的面具扣在臉上。
「那就出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九十四章 追光者(十)
原本聚集的人群隨著補給點的接近而慢慢開始分散,聯盟計劃看似名存實亡。
「李哥,我們這樣一分開,好像跟昨天也沒什麼區別,不存在什麼……聯合的吧?」
被稱呼為李哥的男人模樣斯文,鼻樑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他笑了笑,意味深長:「存在的,馬上就存在了。」
問話的人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啊,什麼馬上就存在了,沒有說反嗎,應該是馬上就不存了吧?
剛一扭頭想要小聲跟其他人嘀咕嘀咕,他就看見五個高矮胖瘦不同但都戴著面具的面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地方。
他下意識高喊:「什麼人?!」
其中一個瘦高瘦高的面具人沒有任何遲疑地繼續衝過來,直接奪走他的捕光器,甕聲甕氣的,話語很是欠揍。
「革、命、軍——啊!」
出其不意,五個人同時聯手目標明確,瞬間拿下。
「桿兒!接著!」其餘四人搶過捕光器後,同時朝已經脫戰的麻桿扔去,後者伸手凌空一抹,所有捕光器瞬間消失。
「一票完成,走!」
被奪了捕光器的人睚眥欲裂就要追趕,同樣被奪了捕光器的李哥卻站在原地沒動,並且開口攔人:「都別追,是自己人。」
一個箭步衝出去好幾米的人紛紛回頭,又驚又怒:「什麼自己人?」
「怎麼回事?!」
李哥依舊斯文,扶了扶眼鏡。
「剛才你們不是在說,這樣分開和昨天沒有區別,這種聯合沒有意義嗎?那麼正是為了把陷在這種沒有黏度的聯合變得密不可分,才有了那幾個人的行動。」
為了聯合?都他媽放屁!
最初發問的那個人紅著眼衝過去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沒有了捕光器,你是要我們去死嗎?!」
李哥面不改色,「別緊張,我跟你們是一樣的,我也沒有了捕光器。」
那人往下一看,果然沒有發現他的捕光器,於是更加憤怒,「你找死還想帶我們一起死?枉我們這麼信任你!」
「那什麼……」有道聲音弱弱響起。
「沒有捕光器玩蛋嗎?!」
「我這裡……」
「還是去別的隊搶一些回來?!你他媽到底在想什麼?!」
「他媽的能不能聽句人話?老子的捕光器還在!」每次開口都被打斷的男人暴躁地跳了出來,用自己的捕光器重重砸向失去理智的同伴,「本來也要被奪走的,但是他們繞過我了!」
「這說明了什麼?嗯?都冷靜下來,聽聽李哥怎麼說!」
被砸的人激動地唾沫橫飛:「你他媽捕光器還在你當然屁事兒沒有!」
「那你他媽去追啊,你去追回來啊!可你又知道追不回來吧?既然知道追不回來,聽聽李哥怎麼說又有什麼問題?大家在一起這麼久了,還沒點信任嗎?!」
「我……」那人看了依舊風淡雲輕的李哥一眼,終於偃旗息鼓。
最狂躁的那個人安靜下來,其他人也就安靜下來了,七八雙眼睛,看向同一處。
李哥微笑了一下,娓娓道來:「首先我必須坦白的說明,這次聯合行動我自作主張為你們每個人都帶來了極大的風險,因為我也不確定我們的捕光器是不是能夠拿回來。」
「那你——」
李哥抬手,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繼續道:「但是,我覺得非常值得去賭一把。」
「你們也清楚,我們的劣勢非常明顯,同樣的三次捕光機會,我們的漲幅,沒有現排行前面的人漲的快……這是因為什麼,大家也很清楚,捕光器它隨著吞噬光點的增加,它的光幕網會變密啊,人家的光點數比我們多,他的捕光器發射出來的光幕網就比我們密,於是捕捉的光點就又比我們多。」
「如此循環,就算我們努力,獲取了比他們更多的捕光機會,但是在人家全心全意空出人手來對付我們,阻撓我們追光的情況下,我們能獲得多少點數?」
「你們再看看這四周的光點,發現什麼異常了沒有?是不是覺得它們不但變稀少了,還覺得剩下的光點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隊伍中唯一的女人出聲:「……對,我發現了,剛才捕光的時候,盡管我是斜向上打出的,可還有一部分本來應該可以捕捉到的光點,因為光幕網的高度不夠,而抓空了。」
「高度不夠往上打不就完事兒了嗎?!」
女人冷漠地睨了他一眼,「光點和我們是有安全距離的,射程不夠遠就勢必意味著我們要更往前,本來聚光就難,再這樣一拉近,你能抓到幾個點?」
那人閉了嘴。
李哥朝她點點頭,再度開口:「就是這樣,從一開始,資源堆積、捕光器共用就是大勢所趨。但說實話,誰願意棄置自己的捕光器?所以這次收走捕光器的行動,其實起到了三個作用,一是把小隊本身綁定了,二則是為游戲後半段更好捕光打了基礎,這第三嘛……」
「每支捕光器每天會重置三次捕光機會,這些捕光器都掌握在一個人手裡了,誰還能不服從命令聽指揮呢?」
說到這裡,李哥的神色稍微鄭重了一些:「當然,這也正是我們的風險所在,死亡游戲裡,任何人的承諾都是不可靠的,我沒有任何一定能夠拿回捕光器的信心。」
「那你還……」
唯一的女聲響起:「可我們也沒有任何在不聯合的情況下,逆風翻盤的信心,我個人認為值得一賭。」
一時間居然沒有反對的聲音,情緒最激動的那個人也沒有再急著開口。
因為這的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補給點周圍上演,推進基本順利,只是在拿下其中兩個補給點的時候,麻桿他們在有內應的情況下,還是差點沒跑出來!
原因是已經被搶過一輪的兩組成員一看到這令人深痛惡絕的面具,反應極快火力全開,連事先已經成為內應的隊長都差點當面毀約,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把自己從懸崖邊拉回來,強行制止了隊員,才讓麻桿他們成功脫身。
「我呸!」大姐陰他!說好了只是跑得快不貪心就可以輕鬆完成的裡應外合小任務呢?!
麻桿氣憤地砸了面具。
其餘四人氣喘不止,「那……那我們是不是得……趕緊歸隊了啊!」
麻桿連忙點頭:「你們快先回去吧,被別的隊伍發現我們戴面具的意義就沒了,我去交了捕光器,立刻回來。」
「好。」四人扭頭就走,走出三步後其中一人又回過頭來,撓著自己的手心期期艾艾開口,「其、其實這麼多捕、捕光器,咱、咱們直接可以……」
不等他說完,麻桿捏著裝了無數捕光器的卡片拔腿就跑,風也追不上。
不聽,不聽才能抵抗住誘惑!
趕緊回到掃蕩過的東北方向第一個補給點!
麻桿在已經進入到補給點中的一個小隊中尋找,很快鎖定目標。
寬肩,濃眉,四方臉。
察覺到凝視的目光,袁方微微側過臉,只看到一個飛奔離去的背影。
他朝外走了出去,視線一掃,就在大腿高的灌木叢裡看見一張晶瑩剔透的卡片。
等回到小隊裡,有人問:「袁隊,你剛發現什麼了?」
袁方沒有明說,他只是用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眼前這些年輕但堅定的臉龐,沉聲道:「我們的任務,開始了。」
他將成為最終的發言人。
直接離開補給點,他和他的小隊逐一走遍其他小隊所在的補給點,依次分發了一張畫了簡單示意圖,以及標注編號的紙,並進行了簡短而有力的會談。
補給點編號完畢,各小隊補給點重新分配完畢,巡邏小隊組建完畢,巡邏小隊替換制度建立完畢。
補給開始,追光開始。
氣溫升高,是正適宜的溫度。
盧林安穩地待在他們佔據的一個補給點裡,估計各個補給點差不多都被分割完畢後,揮了揮手。
「B組繼續休息,C組保持警戒。」
「A組休息好了的話,可以出發了。」
「任務大家都明確了,沒有任何問題吧?」
在他身後,眾人摩拳擦掌,情緒高漲:「沒有!」
一隊四十人朝共同的方向出發,包括盧林自己。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有些期待與在休息區待了一晚的老朋友們見面。
那會是什麼樣的場景呢,真期待。
補給點。
岳諒盯著排行榜,一串又一串數據在腦海中飛快閃過,目前人均漲幅在十點左右,有下降趨勢。
小胖子嚴肅地蹲在她身邊,一起盯排行榜……走神。
現在是袁警官在管理整個團體,一切都很有秩序,他現在一點兒也不緊張了,甚至覺得大家都可以返回到一百三十五名之前。
但他也有一個問題,一個讓他很難受的問題。
「岳諒姐姐。」
岳諒沒有回過頭看他,只應了一聲:「嗯?」
「剩下的一半人,真的會……死掉嗎?」
岳諒搖頭。
小胖子驚喜:「不會的,對嗎?」
嘆口氣,岳諒回頭,對上他充滿希望的眼睛時,原本不覺得難開口的話忽然變得艱難無比。
「……我不知道。」
陳達達眼裡的神采灰暗下來,「那如果我們活下來了,是不是就代表我們……殺掉了一個人呢?」
他們之中每有一個人活下來,就代表著把一個人擠出了生還名單,然後那個人就沒命了。
這是在殺人麼?
「你錯了。」
陳達達看著岳諒,眼底是無聲的悲鳴:「不是這樣嗎?」
岳諒回答地很肯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不是這樣,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們只是在努力地保護自己,努力地獲取補給,努力的追光捕光,僅此而已。」
他們仍立足在坦蕩光明之地,用著最公平的方式。
「卑鄙的人到處都有,但絕對不是我們。」岳諒握了一下他的手,用力之大讓陳達達猛地吸了一口氣,扳直塌下來的肩膀,她再一次強調,「我們只是在追光而已。」
「也對,我們沒有傷害過別的人。」小胖子勉強被她說服,「就是心裡,還是有點怪怪的。」
「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他們有,我們也有。」岳諒轉回去繼續盯排行榜,聲線稍微有些飄忽,「陳達達,你必須得明白這個道理,捨己為人這個詞,不能直接建立在三觀世界內。」
小胖子低下頭,輕輕「哦」了一聲。
距離兩人不到兩米的沈當歸又拋起了隊伍裡僅剩下的唯一一個捕光器,也正是岳諒的那一支。
出乎意料,真是出乎意料。
岳小姐這一手,了不起啊。
如果最終整個團隊排名都拉上來,血肉橫飛的大亂鬥,也許真的不會出現。
可惜,一個不落的全部排上去,是不可能的。
兩方所佔地盤交匯邊界,北面的第一個補給點。
「他們過來了!」
「估計有三四十個人!」
「不能應付!」
「後退!和第二小組匯合,通知巡邏隊!」
第一小組從發現敵情到撤離只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等盧林帶領的A組趕到,只留下了一個空蕩蕩的補給點,而補給刷新時間剛過,還要還要再等八分鐘。
「這……這怎麼回事?他們怎麼直接跑了?」
「他們難得佔據了一個補給點,不是應該死死守住嗎?為什麼會跑?」
「他們怕到都不要補給機會了?」
盧林臉上的從容完全消失,他眼裡的色彩全無,陰沉的可怕。
是誰?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居然把這些散兵都擰在了一起!
這些人當機立斷的撤退絕不是丟盔棄甲的潰逃,他們是有組織,有目的的戰略性離開!
盧林身後走出一個人,語氣冰冷。
「他們有沒有組織是否聯合都不是最重要的點,你發現了嗎?他們的捕光器,好像並不是每個人都有。」
又有一人冷笑:「只有一個人,我保證,剛才那些人,只有一個人手上有捕光器,而我們原本最主要的打算是什麼?是搶走他們的補給點嗎?不是,我們是要搶走他們的捕光器。」
「然後現在?站在我們故意讓出的補給點面面相覷?」
「又或者追上去?但這麼多人追一個小隊,就為了拿一支捕光器?我們是瘋了嗎?」
「盧林,這就是你的策略?」
最終的質疑只會落在團隊領導身上,原本萬眾矚目的盧林當即遭受千夫所指。
「我們這麼多人願意聽從你,都是把勝利的希望押在你身上了好嗎?」
「沒本事就別裝逼啊!」
許久之後,一片指責聲中冒出無可奈何的聲音:「開局失利不單是出乎他一個人的意料,我們其他這麼多人也沒有想到不是嗎?責怪是沒有意義的。」
「對啊,我們自己還不是連個像樣的方法都沒有?」
「一直都是盧林在盡心盡力的謀劃,現在情況不好就罵他,這也……太不是東西了。」
分散在四十人裡,屬於盧林直系的成員掐準時機跳了出來,建立在當前事實的基礎上,很快把局面扭轉過來,議論聲越來越小,最終都沉默下來。
盧林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的陰沉都消失地乾乾淨淨,還笑了起來。
「大家稍安勿躁,計劃一失敗的可能性我早就考慮過,所以不是還制定了計劃二嗎?」
「優勢現在還在我們這邊,繼續最初的打斷計劃,先壓住他們的點數。」
「然後……咱們等第三天。」
他說著垂下眼瞼,掩蓋眼底森冷的鋒芒。
都別著急,游戲才剛剛開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九十五章 追光者(十一)
「位置再調整一下……」
「唉你們倆別靠的太近!」
「對,就是這樣,哎嘿,被鎖住了,棒極了……啊!」
越聚越多的光點隨著眾人不斷前進的步伐,忽然一哄而散,功敗垂成,黃愛麗沮喪至極,不由遷怒:「你傻站著幹什麼,出手啊!」
作為捕光者的黃艾里無奈:「第一次試驗,哪能就跟想的這麼熟練了。」
黃愛麗不管那麼多,她興奮啊,沒想到袁警官還有這手兒,這種聚光方法比他們原本單純的相互靠攏,憑正氣聚光好多了,一次能多聚七八個點,捕光的時候正常發揮怎麼也能多捕三個點吧。
這可不算少了,他們翻盤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來,再試一次!」
幾人重新散開,黃艾里集中精力,直接舉起捕光器。
「靠近點兒!」
「好了差不多了大家停下,那個誰準備!」
黃艾里盯著飛快朝自己撲來的一群光點,剛要扣下橙色按鈕好在它們靠近與自己的安全距離彈回去前捕捉完畢時,不少陌生的身影從四面衝出,他一驚,收起捕光器就朝其他人靠攏:「他們來了,跑!」
由於被包圍,他們只能臨時選擇從最薄弱的地方突圍,隊形衝的亂七八糟,很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模樣。
「別追了。」為首的人看著他們四處逃竄的身影笑起來,「我們的目的只是打斷他們,硬碰硬就算了。」
其中一人看過補給站後欣喜非常:「王老哥,還有兩分鐘就可以收獲補給次數了。」
王老哥翻了個白眼,「這麼多人,讓誰補給?按計劃行動,去下一個補給點!」
那人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箱子」,心疼一次機會的浪費,轉身跟上大部隊。
成功和新隊友失散的黃愛麗三人停下來,大喘氣。
「哎……咳咳!」黃愛麗抹了抹嘴唇,往後面張望幾眼,「沒有追來,我們按照計劃直接去中央補給點集合吧。」
這個集合點也是早就確定好的,避免每個小隊成員失散後無法重組,引發捕光器矛盾。
牛和慶捶了捶胸口,吐出一口濁氣,「走。」
只是還沒到集合點,就和同樣的一個散隊撞上了。
陳新彪抬起手,咧著嘴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你們這也是被沖散了?」
黃愛麗沒有說話,不著痕跡換了個位置,用黃艾里隔開視線。
牛和慶看見他們還挺熱絡的,再看他們一個不少五個彪形大漢的陣容,頗有微詞:「原本組隊很愉快,可惜了。」
黃愛麗揪著自家男人的衣袖,還是沒有說話。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願意把岳諒的話放在心上,卻沒辦法阻止另外一個朋友,朝陳新彪靠攏。
事實上,和陳新彪組隊的時候確實很愉快,他們人不遺餘力,補給順序維持的一絲不苟,若非岳諒是她的朋友,她是絕對不會主動放棄和這樣的人組隊的。
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只要合作愉快,又有什麼關係呢。
的確很可惜。
陳新彪很清楚岳諒會提醒這些人什麼,因此也不再掩飾自己對她的惡意,直說道:「如果動真格,那個女人什麼都不會是,她也就是躲在人後的那點本事。」
「當然,我和她的恩怨也是一定要做個了結的……你們和她關係親密,大家分開也好。」
牛和慶看了黃愛麗一眼,沒有接話。
而陳新彪自己,想了想又慢悠悠說下去了。
「不過在我看來,你們和她的關係好像又沒有那麼親密,你們對她的尊重和她對你們的重視好像有點不對等……昨天有分歧,他們毫不猶豫直接放棄了你們,反倒是帶走那個胖子。」
「不是他們帶走了小胖子,而是小胖子選擇了他們。」黃愛麗神色變冷,終於開口,「你不要挑撥離間。」
陳新彪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只是實話實說,而且我說她壞話也正常,她不是照樣挑撥我,仇人嘛,我說她好話你才要警惕吧。」
「就那個女人的人品,會願意帶著一個看起來比她還會拖後腿的胖子,而那胖子會放棄怎麼看怎麼有優勢的你們選擇跟隨她……這份情感也是難能可貴啊。」
他一把刀子一把刀子往黃愛麗心口扎,若非後者腦子清醒,只怕這原本微不足道的一點小嫌隙,就要被他捅出大窟窿了。
「是啊,你這樣的人就永遠的擁有不了這種難能可貴的情感。」
面對她的直接嗆聲,陳新彪故作姿態地搖搖頭,看起來並不生氣。
反倒是牛和慶說話了,「愛麗,他和我們是沒有衝突的,冷靜點。」
黃愛麗恨恨撇過臉,不再看那張噁心的橫肉臉。
既然已經遇見,就沒道理分開走了,一路上牛和慶和陳新彪相談甚歡,又親近了幾分。
中央補給點,袁方坐鎮其中,詢問了已經被打破的兩個補給點成員後,擰起眉頭:「看來他們打定主意要阻止我們追光,保持雙方差距了。」
補給點接二連三出現打斷,如果不能追光,他們空有再好的追光方式,也將毫無意義。
岳諒的布置僅到各種制度建立,接下來,都是他的事情。
必須由他,來做決斷。
「通知巡邏隊,抽調兩個小隊,反擊!」
有人不解:「怎麼反擊?」
袁方握緊拳頭,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艱澀無比:「反過來,只要有機會,奪他們的捕光器。」
上午十一時,團隊平均排行往前挪了百分之二十,殺入前一百名的,達到二十三人。
暴曬如期而至,岳諒坐在樹蔭下,除了盯著地面,這次什麼也沒做。
沒看排行榜,沒有計算,也沒有再交代任何事情。
袁警官的決定,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決定。
如今每個小隊只剩下一個捕光器,因此可以調動的人數也大大增加了,在守住大前方的情況下,後方補給點每組只要留兩個人相互警戒就可以了,其餘人員以半小時為單位加入巡邏小隊,以各自補給點為中心巡邏,半小時巡邏半小時捕光,靈活機動。
而反收繳捕光器這一行動更是直接使對面不再敢輕舉妄動,行動次數大幅減少。
看起來這一次的反擊行動百利無一害,可實際上,它也無聲加速了人類心理底線的崩塌。
部分捕光器被對方奪走固然不影響他們平時捕光次數的積累,但被奪走捕光器的人,比其他人少了三次初始的捕光機會。
這是很難彌補的差距。
是致命的一擊。
因此,失去了捕光器的人們放棄人格淪為野獸的可能性,出現第一樁毫無掩飾的殺人奪光後對其餘排行落後人員的煽動性……
岳諒不想去分析。
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岳諒又清楚的知道,除了這種方法,沒有更好的,更溫和的,擺脫被動局面的辦法。
世間安得雙全法。
有失,有得。
氣溫上升,沈當歸又開始入定,他的排名依舊不上不下的掛著,似乎沒有立即出頭的打算。
「你還在等什麼?」
沈當歸伸出一根手指。
「等一個機會。」
岳諒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問道:「什麼機會?」
「懲奸除惡的機會。」
岳諒把目光撤了回來,忽然道: 「你的底線很低,但也從未越界。」
「因為已經低到不能越界的程度了。」沈當歸放下舉起的手指,懶洋洋地舒展僵化的筋骨,「岳小姐不妨向我看齊。」
岳諒搖頭。
她是有家訓的人。
排行榜上上下下滑動,盧林的神情越來越冷。
怎麼回事,儘管他們的打斷計劃受到影響,可那邊的排名上升的也不應該這麼快!他們到底還做了什麼?!
「你們行動的時候,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嗎?」
眾人面面相覷,不就是在追光,有什麼問題?
「一定有!」盧林無法控制的拔高音量,「你們再好好想一想。」
費盡腦汁,終於有一個人抓住了一點苗頭,「他們的站位好像有點奇怪,五六個人間隔挺均勻的,那個拿著捕光器的,好像站著沒動……」
是了,就是這個!
他們有能讓點數大增的追光方法……
「這是什麼特殊的方案嗎?」
「不會吧,你一說我想起來了,的確我們每次發現他們的時候都差不多是這麼個樣式,但如果是真的特殊方案,怎麼可能大家都會這一種模式。」
「不,有可能。」盧林撇開排行榜,看向眾人,「他們的凝聚力遠勝於我們,會分享這種方式拉排名不是沒有可能。」
「那怎麼辦?」
「既然大家都會,那就好辦,他們會,就代表我們也會。」盧林當即指出幾個印象中身手靈活的,「去觀察觀察他們。」
「另外陣容改變,每次留八十人休息,只留一隊進行邊緣打斷。大家養精蓄銳,把重心放在晚上。」
「是!」
氣溫下降到大家抱住胳膊的時候,排行榜前一百裡,雙方席位五五開,而後半段裡實現完美翻盤,後來居上的那些人被踩了回去,兩百名後全是盧林團隊裡的。
符春神情激動:「我們真的做到了,只要繼續保持,我們可以的!」
「大家加油!」
「加油!」
女人們相互打氣,抓緊時間啃乾糧的岳諒無意中看見曾以丹晦暗的神色,加快吞下口中難吃的碳水化合物,拉出排行榜。
曾以丹,第一百七十六名。
距離一百三十五名,有四十一名的差距。
岳諒低下頭,又磨了一口乾糧。
沒過一百三十五名的,團體內足有六十人,而排行榜前一百那五十名對方成員,通過常規手段絕對是他們超不過的。
排名靠後的那些隊員,逐漸都應該開始發現這一點了。
放下乾糧,岳諒朝符春走去,「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符春一頭霧水,但還是離隊和她一起朝外走去,在她停下腳步的時候迫不及待地問:「什麼事?」
「坦白說,我們不可能全員出線。」
這一句坦白說,讓符春臉上的興奮和笑意瞬間消失。
「但是,讓我們這個小隊全員出線,還是有可能的。」
符春面色沉重:「你說。」
「目前排名在前一百的,小隊內有四個人,我、你、小胖子和沈當歸,而排在一百三十五名後的也就四個人。」
符春猶豫,「你的意思是,把我們的捕光機會,讓幾次給她們,把她們的排名拉上來。」
「是的,我們保證自己在一百三十五名以內,然後盡可能的,讓她們也進入生還名單。」
「這麼做的話,對於我們自己來說,就非常不穩妥了。當然我是沒有關係的,但你們……」符春苦笑,「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們也這麼做。」
「我們可以這麼做,但得讓她們拿東西來換,公平交易,風險自負。」
沈當歸根本不需要捕光機會,他也必定很願意做這樣的生意。
至於她自己,根據數據分析,以她現在八十六的排名,在後期捕光難度極度增加,此時平均捕捉光點數重新下降到五點的情況下,讓出兩次機會也沒有問題。
而小胖子,一方面他的排名還在自己之上,另一方面與其等他自己想到這個去無私奉獻,不如由自己來幫他賣出一兩次機會。
符春點點頭,「這倒是……可行,那我去找她們談談。」
「還有些話要說在前面,我們三個人隨時保留取消交易的權力,畢竟今晚有多艱難,局勢又會不會發生巨大的變化,誰都無法預料。」
「嗯,我明白。」
「你得讓她們也明白。」
符春的聲音低下去:「……明白。」
岳諒看著她離去時步伐沉重拖沓的身影,再一次看向努力比劃手腳在傳授虎牙女孩如何抓住發射光幕網時機,以捕捉到更多光點的陳達達。
提出這件事,她的出發點並不高尚。
是因為當一個隊伍兩頭差距拉開過大的時候,人心會散。
人心一散,就不可靠。
她能做到時時戒備這些如今看來依舊溫柔堅強的女人們,但陳達達做不到,如果不這麼做穩住這些人,她怕一個不留神,這孩子就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下。
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小胖子抬頭,看見是岳諒,立即咧著嘴朝她比了一個剪刀手。
岳諒牽了牽嘴角。
白痴。
夜幕降臨,游動的光點照亮一小片區域,劃出一道道分明的光翼。
袁方身姿挺拔,眉心川字越發像是深刻的烙印,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前一天晚上我們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所以我們可以在今晚撐得更久,大家辛苦點堅持過今晚,就能再把排名往前提一提。」
「只要我們的排名仍在上升,就算天黑了變冷了,我們依然是有優勢的。」
「今晚依舊輪休,間隔時間拉長,兩小時一班,每班四個小隊值守,各小隊內時間自由分配。」
「各隊做好防寒措施,這裡會提供熱湯,值守小隊記得到這裡補充熱量。」
說完他微微彎下腰,朝集中到這裡的各小隊隊長鞠了一躬,「拜托各位配合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九十六章 追光者(十二)
光點的照度有限,如果要看清四周,仍需要新的光源。
正好能夠提供光源的卡片有限,大家所依賴的依舊是火把,還是粗製濫造,不小心就會熄滅甚至被火星燙了手的火把。但沒有任何人有怨言,大家井然有序堅守各自的崗位,沒有懈怠。
大家各自擁有的禦寒的物品都已經拿出來了,有人裹著毯子,有人穿著棉衣,還有人在往橡膠袋裡灌熱水……方法種種,依然隨著時間推移,而雙腳麻木,鼻尖通紅。
氣溫越來越接近零度,而休息區的大門,也馬上就要關閉了。
再不進去,就意味著真正要在這個能夠把人凍死的地方待一個晚上。
「喂……」
被戳的人回頭,看向同伴,「怎麼了?」
「你說我們會被凍死嗎?」
「別胡說八道。」
「可這不是沒有可能的,排行榜上的名字,灰了二十多個,就昨晚一晚上。」
「那你又能怎麼辦?」
「要不回休息區吧……」
「你想死嗎?這個時候回休息區?」
下意識拔高的聲音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在大家看過來的時候,提出要回休息區的人訕笑了一下,拍了一下同伴的脖子:「小聲點兒,咱們這叫私下討論,明白不?」
「不是。」同伴焦躁,「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們都落後了,你還要回休息區。第一天晚上的教訓還不夠嗎?」
「話是這麼說,但你真的覺得我們留在這裡,在大家都留在這裡的時候,我們可以回到前一百三十五名嗎?」
「你……什麼意思?」
「不是我什麼意思,而是大家都什麼意思。你真的覺得,這次聯盟活動的發起人,他是真的想要幫助我們全部出線,還是只想要利用我們,來幫助他們阻礙對他們來說有競爭力的對手?」
「說實話我相信他。」
「什麼?」
「這個袁方,我相信他。」
「你憑什麼相信他?」
「憑他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三言兩語跟你說不清,但這個人如果都是別有居心的,那就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信任了。」
「我靠,你有毒吧?」
「相信他吧,我們別無選擇。」
「可他媽……你也看看自己的排名再看看後面那批人和我們之間的差距啊!通過常規手段我們活不了,活不了你明白嗎?!」那人氣急敗壞低吼,「就算他沒有壞心,也是真心想幫助大家,但這跟能不能幫助每一個人都活下來是兩碼事!他有這個能力嗎?!」
「可是除了繼續相信他,我們又能怎麼樣呢?」這個問題他當然也考慮過,但他又能怎麼樣呢?
「這就是我要跟你討論的關鍵點,來。」發起者勾著他的肩膀走到一邊,聲音壓得更低,「規則獲取光點的方式不是有兩種嗎?追光和……」
聽者震驚:「你瘋了?」
「先聽我說完!」
「……說。」
「按照目前的聯盟制度,大家的點數增幅其實還是包含運氣成分的,如果說就這樣保持到最後,活下來的人未必就是真正有實力的,這些人運氣好一回,能好第二回嗎?千辛萬苦過了死亡游戲,結果他們一轉頭就死在普通游戲裡的話,你不覺得那些運氣不好但有實力的人就死的很冤了嗎?既然這樣,還不如讓那些有實力的人活下來,大家相互扶持,盡可能活得更久一點。」
「規則很明確對不對,這是死亡游戲對不對,一定會有一半人死掉對不對?游戲一輪比一輪殘酷,我們剛進入游戲的時候一千多人,現在就剩我們不到三百人,一輪一輪游戲進行下去,那些沒用的人勢必會被淘汰……那為什麼,不讓那些只是好運的走到現在的人,死的更有價值。」
最後一句話字字誅心,卻又無法避免地烙印在了聽者心上。
聽來殘酷,可又的確是讓人心動的。
這是一個冠冕堂皇,消除殺人負罪感的藉口。
聽者陷入深思,開始動搖。
而這樣的話,這樣的想法並不是只有一個人想到,所有排名靠後的,在生與死的邊緣搖搖欲墜的人,都無法控制地思索起了新的方式與未來。
苦心經營的和平局面,即將崩潰。
岳諒舉著火把,忽然停下了腳步。
凍得哆哆嗦嗦的小胖子忍不住挨了她一下,「怎、怎麼停下了?」他們還在巡邏的路上,再過一會兒就要到袁警官的地方喝熱乎乎的湯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暖和一下身體了!
冰冷的感覺從腳底沖上大腦,岳諒張嘴,都覺得冷氣趁機鑽進自己的五臟六腑,試圖將一切冰封。
「人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小胖子一時間沒懂:「啊?」
岳諒搖搖頭,舉著火把跟上大家的隊伍,「不是需要你回答的問題,走吧。」
這個問題不需要任何人回答,因為再過不久它的答案就會清楚明白地寫在排行榜上,或者每一個人的面前。
走到補給站的時候,袁方還沒有休息,他自己在打湯添火,一個人清醒地守著補給點。
岳諒接過他遞給自己的湯,聽見他說:「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湯是甜的,從喉嚨滑下,從胃開始暖和整個身體。
「什麼事。」
此時兩人離大部隊已經有一些距離,袁方停下來看著她,開口就是道歉的話:「對不起,這樣的局面,我可能維持不過今晚了。」
「你沒有必要跟我道歉。」
「可是我辜負了你那麼認真安排的一切。」
「別在意,這本來就不是個人能夠決定的事情,我們能做的,這是盡力而為。」
吳鐸盡力了,穆貴林盡力了,麻桿盡力了,袁警官盡力了,小胖子盡力了,她也盡力了。
「我們只能提供選擇,無法替代他們選擇。」
袁方的眉頭皺的死緊,川字眉被強化地越來越明顯,「其實只要大家堅持住,到後期我們絕大多數人都可以出線。」
「我也希望大家堅持住,但絕大多數人和全部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岳諒的手指被燙的發紅,依舊緊緊握著盛湯的容器,往另一邊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放低聲音,「袁警官,關於規則,你有沒有別的想法。」
袁方無言,只是右手的手指摩挲著褲縫。
岳諒定定看著他,逼得他不得不苦笑開口:「我是有,有一個荒誕的想法,但和這輪游戲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你是不是也覺得,0000說的,被清理的那部分人並沒有死。」
袁方瞳孔驟縮,嘴巴也無法控制地張開了,「你怎麼知道……我是這麼想的?!」
「因為你做出了搶奪對方捕光器的決定。」岳諒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睛裡的東西一如既往,坦誠,熱烈,正直,正義。
「如果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你絕對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所有的想法被看破,袁方苦笑著摸了摸自己頭,「這是一個很艱難的、走投無路的決定,我只是猜測而已。真是令人感嘆,你這雙玻璃珠子似的眼睛……你跟我的孩子完全不一樣。」
「你的猜測可能是正確的。」岳諒直接跳過他的最後一句,回歸正題:「這一輪游戲的規則裡,有一條你記得嗎?」
她緩緩的,將規則的其中一句話重復出來:「新世界是作為人類潛能開發的平台而獲批上線,因此,無謂的犧牲是新世界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而敗者清理,有什麼是比這個更無謂的犧牲?」
袁方搖頭:「沒有。」
「前半句裡,有四個字也非常值得思索。」
袁方了然指出:「獲批上線。」
「對,如果不是靈異事件,有什麼能量能夠把我們從天南海北一夜之間集中到這裡來?我們的人數不少,撇開海選的大數據,我們也還有一千一百三十八人,而且這一千一百三十八人,不是流浪漢這種極端的無人照顧發覺的特殊身份,而是身份明確地存在與社會各個階層崗位的普通公民。這麼多普通人集體消失或者集體發生了什麼事情,社會……」
袁方再次搖頭,打斷她:「年輕人就是膽子大,什麼都敢猜。」
「所以真正的清理,也許只是將這一部分被淘汰的人,從測試中排除出去了。」岳諒說著又提出一個觀點,「但是那些在游戲中直接死亡的對象……也許是真的犧牲品。」
「我也這麼想。」袁方雙手叉腰,「可惜這只是我們的猜測,甚至都沒有辦法放在明面上講。」
在生存面前,一切言論都可以成為陰謀。
岳諒則提出了更實際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沒有人願意去嘗試這種可能……我不會拿自己的命冒險。」
袁方放下手,也低下頭:「說來慚愧,我也沒有勇氣親身試驗。」
「這是好事,這證明你的腦子,還沒有問題。」岳諒喝完最後一口湯,乾脆離開。
「如果能活著回去,我們再詳細聊吧。」
袁方沖著她的背影點點頭。
要加油,要……堅持啊。
回到隊伍裡,沈當歸瞥了她一眼,「看樣子說了不少。」
「也不多。」
「這就怪了,兩個不願意接受現實的人在一起居然說的不多。」
「我沒有不接受現實。」
「嘗試改變現實的,都沒有接受現實。」
「嘗試改變現實的,只是為了更好的現實。」
「哦~」沈當歸誠意發問,「那您費盡心機的結果是?」
岳諒心平氣和:「暫時的失敗。」
「哈哈哈哈哈——」沈當歸樂不可支,幾乎要把袁方休息中的隊友們笑醒,好一會兒才在符春一行人看神經病的視線裡恢復成平常的模樣,「那您加油。」
「你的嘲笑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沈當歸伸手,敲了一下她倔強的頭頂。
「繼續保持。」
這一句是真心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九十七章 追光者(十三)
深夜十二點,最冷的時候。
「隊長,他……他沒氣了!」有人被嚇得連滾帶爬,逃離原本的位置,一雙手顫抖地指著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你們再看看,再看看啊!」
「怎麼回事?」
「太冷了,我、我好像也快不行了……」
「都冷靜點!」懷中揣著熱水袋的隊長高聲呵斥,「大家應該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留在外面,就有可能凍死!都再往火堆這裡靠一點,不要睡著!之前已經囑咐過的事情,一過十一點,就不能再睡了!」
一邊說著一邊往不動的隊友身邊走去,他蹲下來,手指放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沒有脈搏,冰冷的,僵硬的。
「……來兩個人,先把他放遠一點。」
把真正凍僵的同伴放到樹後暫時掩藏起來,小隊長還沒來得及回去烤烤火,又一聲驚呼響起。
「你們看排行榜!他們的排名,上升得好快!」
眾人渾噩的腦子瞬間清醒,紛紛拉出排行榜,看完後捂在胸腔裡的心臟也掉進了冰窟窿裡,全身上下每一寸不是涼的。
在他們全力以赴抵禦寒冷的時候,那些人竟然還在獲取點數!
這太不可思議了!
「不知道總部有沒有發現……」小隊長很快冷靜下來,指出一個還算耐寒臉色正常的男人,「你過去一趟,看看有沒有新安排。」
「好,我馬上去!」男人活動活動僵硬的手腳,呵出一口熱氣,朝後方奔跑而去。
光點悠悠盤旋,輕微的窸窣響聲過後,運行軌跡猛然生變!
符春跳了起來,「警戒——」
在寒流中瑟縮的娘子軍哆哆嗦嗦站起來,握緊了武器。
「保持隊形,別離開原來的位置!」
不遠處模糊的身影啐了一口,出來一個人打招呼。
「哎呦都是些女人啊,還是些精神的女人,居然還能動,了不起了不起。」
符春上前兩步,冷笑:「怎麼,白天讓出的地盤,晚上想拿回去?」
「拿不拿回去都可以,就是收一波補光次數而已。」
「那就過來烤烤火吧。」
那人將手持武器的女人們掃了一遍,笑嘻嘻後退:「你們武裝精良,我們怎麼能不拿出點兒誠意來呢,兄弟們——」
黑暗中刀刀銀光亮相,符春面色凝重起來。
這些人,居然真的打算硬碰硬。
「醜話說在前面,刀劍無眼,這時候受傷對你們來說可沒有好處,不如你們自己撤退,等到白天我們再還給你?輪流嘛,多公平。」
符春毫不示弱:「既然這麼說的話,那不如你們等白天,晚上這天寒地凍的,還是讓你們好好休息,如何?」
話談到這裡,就沒有一點意思了。
雙方屏住呼吸,舉起武器。
人影一個接一個從黑暗中冒出頭來,足有十五個。
人數上有劣勢,體能上也有劣勢,符春眯起眼。
咣——
叮——
兵器交接的聲音毫不猶豫,眾人咬牙抵抗,岳諒和小胖子也不例外,甚至女人們一起放聲尖叫。
「打個架都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符春一腳將說話的人踹飛,拂了一把頭髮,「要的就是這麼大的動靜。」
之後還不到二十秒鐘時間,一個十人及時地小隊從後方衝了出來!
小胖子挨了一記棍子,痛得他的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下一秒打他的人就被一塊石頭砸趴下,裹得嚴嚴實實窩在枝葉繁盛樹杈上的沈當歸終於出手,「不好意思,反應慢了一拍。」
小胖子試圖讓自己笑出來,「謝謝當歸哥哥!」
沈當歸看著他這張在劇痛之下硬擠出來笑容的猙獰無比的臉,很是嫌棄地擺了一下手。
進攻者們被兩面夾擊,為首之人罵了一句娘,「走!」
都這個時間了,怎麼還來得這麼快!
看來這個盧林的計劃,還有問題!
人數反碾壓,進攻者保守後退,女人們腿一軟,八個裡面坐下五個,原本攥的死緊的武器也紛紛掉落在地上。
「還好大家沒有因為寒冷就放棄巡邏,不然大家持續交手,就真的麻煩了!」曾以丹慶幸,幸好人數優勢讓那些人退縮了,不然大家也不會只受這麼一點傷。
只有一個人受了刀傷,其他的都是鈍擊,不太嚴重。
符春蹲下來,利用布片將女人受傷的胳膊緊緊包裹起來,「沒有藥物,就只能這樣了……堅持一下,等回去修復就沒事兒了。」
巡邏小隊沒有停留太久,一個地方出現敵軍同時意味著其他地方也不得安寧,這一支巡邏隊負責三個補給點的巡查,沒有時間多耽擱了。
「哦對了,上面指令下來,大家盡量安排追光吧,敵方已經在捕光追平差距,我們再不動手,等光點更稀薄的時候就更難翻身了。」
曾以丹瞄了一眼排行榜,壓下震驚出面回復:「好。」
好不容易擠進前一百三的大家,又開始往回掉了。
「怎麼……」
辦字還沒出口,虎牙女孩已經哽咽了,「我好怕追不上……」
樂觀的小胖子捂著被打到的地方,一邊吸冷氣一邊給她鼓勁兒,「沒有關係的,我們可以繼續加油,他們是提前使用了次數,我們攢了好多次,大家一個人能分到兩次差不多呢,不要害怕!」
「你當然不怕,你每次都能捕捉到那麼多的光點,可我不行啊——」
小胖子的安慰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女孩直接放聲大哭,「你們這些排在前面的人,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我們也在努力呀,可是沒有用,什麼用都沒有!」
小胖子手足無措,眼淚很快也在眼眶裡打轉。
他只是想安慰大家,而且現在也只有更努力了呀,他說錯了嗎……
岳諒冷眼掃向符春,後者尷尬地移開眼。
那個前後互補計劃剛跟她們說的時候,她們是都很開心,可是機會畢竟還掌握在別人手裡,沒落到實處的時候……總歸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真是讓人聽不下去。」
滿是嘲諷的聲線響起,女孩抽噎著看過去,對上沈當歸皮笑肉不笑的臉。
「你說什麼話,這、這次我們又沒有要你幫忙!」
沈當歸的視線輕飄飄跳過她的臉,來到其他和虎牙女孩一樣露出微妙神情的女人身上,「恕我直言,各位所謂的努力,實在不值一提。」
矛盾重啟,岳諒伸手去抓沈當歸的手,卻被他兩指敲在手腕上,瞬間麻了整條手臂。
虎牙女孩繼續委屈哭道:「是啊,我們是不聰明,也沒有捕光的天賦,我們就是不值一提……」
沈當歸:「……」還能不能聽懂人話,難得他好為人師一次。
希望天底下的女人,都像岳小姐一樣,講點兒道理吧。
啪!
清脆的響聲將所有話語打斷,符春看著被自己一巴掌甩在地上震驚地忘記了哭泣的女孩,氣得全身發抖。
「這是第二次,沒有第三次。」
「死亡面前誰都會怕,這可以理解,但是我警告你們,一次一次推翻自己許下的承諾,是讓人不齒,是下流,是最讓人瞧不起的!」
「別給我自暴自棄,讓人鄙視!」
一場風波表面平息,可虎牙女孩捂著臉伙同其他兩個女人,單獨升起了新的篝火。
岳諒在火光下看了看小胖子的淤青,「男子漢,哭什麼?」
小胖子瞪大眼睛抿著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整個人都因為忍耐繃直了。
「抱歉。」符春走過來,有點抬不起頭,「都不知道是第幾次跟你道歉了。」
岳諒放下小胖子的衣服,轉身正對她,「她們的心理素質,比我想像的要差一些。」原以為那麼有秩序的一群女性,至少承受能力也是過關的,原來純粹是徒有其表。
符春洩氣,終於老實透了底,「本來就是銀樣鑞槍頭,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迫切的還要再收人進來。她們都是被欺負過的,我不忍心,才把她們聚到一起,培訓了好久才有點樣子……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岳諒搖搖頭,「總之還是維持原計劃,先把點數穩住,等到中下層光點基本清空只剩下上層光點的時候,總體排名還是可以拉回來的。」
收起排行榜,她看向朝四面八方移動的光點,「請去安撫她們的情緒,然後重新開始吧。」
「唉,太難了。」符春嘆氣,轉身時腰彎的沒有一絲信心,「真的太難了。」
夜越深,雙方的較量逐漸升級,在己方補給點被奪走三個之後,所有成員接到通知,開始反擊。
跑動呼入冷空氣侵蝕氣管,而其產生的熱量則全部聚集在腦子裡,令人無法冷靜。
某一個瞬間,有人的排名一竄八十名,從一百三十五名後,一口氣進入前一百。
時刻翻閱排行榜的岳諒仔細辨認他的頭像。
是己方的人。
同樣發現這一點的袁方一拳揮在樹幹上,怒不可遏。
竟然……竟然連天亮,都等不到!
另一邊,親自帶隊在地圖上穿梭的盧林向後揮揮手,停下來。
他的直屬隊員從某個黑暗裡跑出,開口時熱氣在半空中凝結成極細小的水珠,往外擴散。
「計劃成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九十八章 追光者(十四)
來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只讓最前的盧林聽見。
「現在已經讓他們回撤了。」
盧林拍拍他的肩,轉身後沉痛地看向一整個小隊的人,「有一個很不幸的消息,要跟大家宣布一下。」
火光搖擺之下,他的聲音頓挫分明。
「游戲開始時,由我帶頭率領大家簽訂了互助協議,大家都下定決心,即使到了最艱難的時刻,也絕不拋棄作為人的尊嚴。兩天以來,我們一次也沒有進入休息區,睡覺都沒有躺平過,都是為了靠實力來取得光點數,博一個生存下去的名額。」
「但是現在……第一個犧牲者已經出現了,我們用刻苦努力保留的堅持,被那邊的人打破了。」
「派出去搶回補給點的第一小隊中有人,被對方殺害了。」
「在我們的排名逐漸超過他們的時候,你們覺得,這一次的犧牲是因為他們的過失嗎?」
二十多張面孔晦暗不明,大家都握緊了拳頭,咬住牙關。
有個女人擠出聲音:「他們害怕死亡,拋棄了人格!」
「卑鄙!」
「幹他娘的!」
「我們在這兒堅持又算什麼?」
盧林伸出手,往下壓了壓:「大家安靜一下,都冷靜一點。他們卑劣是他們的事情,我們仍然不能自我放棄,而且我也相信,那一份卑劣只屬於少數人,而不是多數人。所以為了讓游戲恢復秩序,我們必須把這剛剛誕生的罪惡苗頭掐斷。」
「現在就按照我們之前協定好的,一旦發現極端分子……聯手圍殺!」
眾人的熱血在寒冷的深夜裡沸騰起來,腎上腺素激增帶給他們大力舉起武器的暖意。
「可是……」一道微弱的聲音從眾多激烈的聲音裡突出來,「殺人會得到一半光點數的,大家一起殺……不,是除害,可積分只能一個人有,這個,怎麼分配?」
「關於這個。」盧林沖提問的人點點頭,「我的意思是,把這個獲得點數的機會,轉給排名最末的人。」
眾人立刻議論起來,「這恐怕不合適吧,憑什麼就給最後一位?」
「是啊,明明大家一起吃得苦,排名在後面只是他自己能力不行,為什麼要給他特殊照顧?」
「這不公平,我不同意。」
「我也不能接受……」
二十多個人二十多張嘴,二十多道赤裸裸血淋淋的聲音。
盧林在黑暗中勾起細微的笑容,看看這些人,看看這些自詡人格尚在的「人」。
真正的人,就是這樣要對同胞搶著下手的存在嗎?
簡直……太有趣了!
「請大家先聽我說完。」盧林不急不緩,「為了保證大家想要的公平,還有一個附加要求。獲得了一半光點數的人,要主動放棄他的捕光器,並且不參與任何補給次數分配。」
「這……」原本嘰嘰呱呱的人群又愣住了,這也太苛刻了一點吧!
沒有了捕光器,並且不能參與任何補給次數分配的話,那要是點數不夠,怎麼辦?
盧林再度出聲:「所以,這是一件必須要考慮清楚的事情,最後一名也可以拒絕,拒絕後就從後往前順延……大家還有意見嗎?」
眾人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一隻手重重揮下,「那就把人都召集回來,確定後我們立刻出發,去為死去的同胞討回一個公道!」
不多一會兒,一百來個人重新聚集。看著服從自己的命令重新分成三個組,一臉呆滯「乖巧聽話」的眾人,盧林垂眸掩下興奮的色彩,胸腔裡跳動的一顆心越跳越快,嘴角自然上揚的弧度猛地加深。
只有這些傻子才要考慮些根本沒必要考慮的東西。
對他來說,難得有個死亡游戲,還要剩一半的人,豈不是太多太可惜了麼。
中心區域。
「那邊的人,全員過來了!」其中一支巡邏小隊中跑得最快的人直接衝到袁方面前, 「說要我們把殺人凶手交出去,還大家一個正常的游戲環境!」
袁方還沒說話,從南面巡邏過來正在喝湯的麻桿先忍無可忍了。
「這放什麼屁呢?人早跑了,傻逼才留在原地被抓起來上十大酷刑!他們都不帶腦子的嗎?!」
報信的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說這種話有什麼意義,現在主要是怎麼解決問題?他們說我們不把人交出去就是包庇,就是同樣有殺人取勝的心思!」
「我們他媽要是有殺人取勝的心思,早在白天就幹了好嗎?!」
「我都說了你這種話沒有意義你能不能別說話?!」
麻桿喉頭滾動,最後別開臉,悶了一口湯。
這都什麼事兒啊!
袁方做了一次長呼吸,「我們也都去看看,他們這一次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一定沒有這麼單純!
兩方人員全部集合,在交界的一個補給點前完成了進入游戲以來,人數最多的一次會面。
盧林當仁不讓站在最前面,目光在對面的一群人裡找了一圈,很快鎖定頭臉都包著的岳諒和她身邊的小胖子。
奇怪,那個男人怎麼不在?
他正在思索,袁方也已經出列,來到對陣中央。
「人已經跑了,你要我們交人,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盧林收回視線,放在袁方身上。
哦,原來就是這個人。
是這個游戲一開始在岳諒的房間碰見的第一面,就讓他覺得反胃的人。
真是難以置信,就這種一根筋只知道舉著正義旗幟的人,也能和自己對壘到這地步。這就在令人刮目相看的同時,不得不懷疑他背後是不是有個軍師……
盧林笑道:「既然交不出人,那我們就不得不懷疑你們廢棄公約,居心叵測了。」
「你不要血口噴人。」
「只要你們交人,我可以立刻為我所有不當的言辭道歉。」盧林看著他,表情沉澱下來,看起來有幾分情真意切,「請你們也體諒一下我們的心情,這已經不單單是死了一個同伴的問題,而是道德缺口被打開後,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去向我們的同胞下殺手的事情。」
「我們努力至今,不想被某一個人打亂,而放棄所有的原則和底線。」
他說的動情,話裡話外拔高己方品德高度,而給袁方他們一種「都是我們監管不力我們有錯」的感覺,袁方沉默著聽他說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本身都是有道理的,於是更加找不到什麼好的說辭,可以讓大家和那個殺人者撇清關係。
裹在毛毯裡依然手腳冰涼的岳諒無聲嘆氣。
袁警官為人正直,沒有責任都要往自己身上套責任,讓他去推脫責任對他來說難度還是太大了一點。
食指用力撓了撓下巴上的痣,麻桿把袁方往旁邊一擠,指著盧林的鼻子開炮:「說的跟誰沒努力一樣?我算是知道了,你是打定主意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們頭上,就是要弄臭我們襯托你們自己了……說起來也是好笑,你們又是打斷我們追光又是想搶我們的捕光器,還覺得自己的手段不夠下作呢?」
「更何況,我們比你們想抓住那個動搖軍心的傻逼好嗎?要不是他,我們能挨你這一通罵?我們有病嗎,光點數撈不到還得被你們嘰嘰歪歪?」
盧林眯起眼睛:「很厲害的一張,顛倒黑白混淆視聽的嘴。」
麻桿聳肩:「實話實說,有腦子的人都知道。」
盧林沒有被他激怒,依舊保持在自己的節奏裡:「不道歉不悔過也沒有採取補救措施,看來下次我們雙方再起衝突,你們那邊又有幾個人要殺人後逃跑了吧?」
岳諒一愣,他的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反駁麻桿的話,不如說在為……那些想要殺人拿分的人提供思路。
就好像在說,都跟那個人學習吧,他殺人後逃跑成功避難,你們也可以。
現在是人心最動搖的時候,這一句話,是要把大家拉入深淵。
岳諒終於有些明白他做出各種行為背後的原因了。
一方面他保持著自己的正面形象,最終殺人也能殺得冠冕堂皇,另一方面,基數足夠多的集體在越來越大的壓縮量下,會爆炸地更有衝擊力,若是平常一點一點消耗,同等壓縮量下,基數小的,就差遠了。
他或許在享受這種玩弄人心,控制大家自相殘殺的過程。
這種猜測下讓她不得不開始懷疑,最先開啟殺戮並成功得手最後逃跑的那個人,是不是他刻意安插在他們這裡的定時炸彈,為的就是讓大家同時拋開最後的道德束縛,集體爆發。
而此時他擺出一副正義為上,人性必持的模樣,最終目的是要激怒雙方,從而火拼,開啟亂鬥。
岳諒伸出手指翻到排行榜最前面,仔細盯住了第十位。
這一場暗中的博弈她已經輸給了人性,自相殘殺成為無法改變的必然。
不過步步籌謀的盧林也贏不了,屠殺會開始,但爆發程度,將與他的花費心思巨多的計劃無關。
「他們是想用這種方法繼續殺害我們的人吧。」
「你們沒有人性了嗎?」
「如果你們決定包庇到底,那就開戰吧!」
「滾你媽的包庇!都說了人跑了人跑了,聽不懂人話?」
兩方的聲音亂成一鍋粥,盧林的手在眾人面前,一點一點往上舉。
「沒有人想輸出暴力,可是你們拒不配合,我們別無他法。我們也必須保護我們自己,所以大家——」
正在這時,排行榜前十順序猛然變了一下,原本的第十名掉了下去,新的頭像成功登上第五名的寶座。
雙方陣營裡都有負責觀察排行榜動態的人,當即都發現了,立即匯報各自領導者。
「一次加了好多點,不是正常途徑能獲取的光點數……那個人,也殺人了!」
「還有人沒有到齊嗎?怎麼回事?!」
「這個不是我們的人……又是他們!」
「快查一下,遇害的是不是我們的人。」
「果然,他們就是把我們當成了獵物,這些人已經沒有人性了,他們相互包庇,不得好死!」
在唾沫橫飛的叫罵聲中,岳諒冷漠地看著被明顯是盧林安插好的人三言兩語煽動起情緒人們,這些人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思想,他們自我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憤怒當中,只是削尖了腦袋要找一個發洩口,而忘記制勝關鍵在於真正打破游戲格局的突破口。
他們變成了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線的另一端,在盧林手裡。
盧林眨眨眼,看著竄上來的那個熟悉的頭像,把目光投向岳諒。岳諒和沈當歸幾乎可以說是綁定的存在,如果說這場游戲完全沒有她的手筆,好像有點兒不太能夠相信呢。
他微不可見地朝岳諒點了下頭,然後收回視線,拔高聲音壓下四周的罵聲:「兩位凶手全部出在你們隊裡,你們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嗎?」
麻桿皺起眉頭,看向袁方。
後者攥著拳頭,筆直地站在最前面,沒有絲毫退讓。而他的手心,已經微微汗濕……動手的人是沈當歸,岳諒必然知道這件事,那麼他殺的人,應該是最先出手殺人的那個人。
但是明白歸明白,要他去和對面那位去比拼口舌功夫把局面扭轉回來,他怕他只會越說越錯。
符春焦急地在岳諒耳邊問:「怎麼回事啊?」
岳諒搖搖頭,把冰涼的雙手舉起來放在唇邊,緩緩呵出一口氣。
她終於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現在的第五名,是我的同伴。」
對面人群中立即發出一聲尖銳的痛罵:「殺人犯的同伴,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岳諒精準地找到那個發出聲音的女人,有些眼熟的面容,分明是游戲開始時盧林團隊中唯二的女人之一。
不過她只是掃了一眼那個女人,就把矛頭直接指向盧林,「你沒有交代到位,這些話挑動不了我的情緒。」
盧林下意識聳了一下肩膀。
眾人沒有聽懂,紛紛擰起眉頭。
「關於第二次殺人事件,那並不是純粹的殺人,而是處決。你們不妨再看看,從排行榜上掉下去的,是哪一位。」
岳諒剛一說完,就有動作極快的人迅速發現了死者。
「是……是第一個凶手!」
岳諒靜靜地看著再度沸騰的人群,一直等到他們自我平息,才繼續道:「我們的態度也很堅決,第一天簽下的協議也記得清清楚楚,於是一發現這種人渣,我方人員立即採取措施,將其消滅。」
「這個解釋和處理方法,你們還滿意嗎?」
盧林看著岳諒,原本懸在身側的左手慢慢覆蓋到了右手手背上,語氣意味深長,「處決?是由幾個人發起的決定?你們又是怎麼確定下來這個行刑人員的呢?」
「對、對啊。」岳諒身邊的人也開始嘀咕,「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
盧林方最終落實動手的人眼睜睜看著到嘴的鴨子飛走,也是氣憤無比跳出來大罵:「就是,我看你和那個殺人犯是一伙的吧,就是為了獲得那些點數!而且開什麼玩笑,真要處決也應該是由我們來做,憑什麼便宜都被你們……」
「住口!」盧林神色劇變,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被他差不多把話說全了。
這人出現的太是時候,岳諒從容地把話題接過來,都沒消耗什麼腦細胞,「因為對於你們來說殺人是撿便宜,而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件負擔極大的事情。」
她轉身看向身後的隊友們,平靜問道:「你們願意去殺人嗎?你們能夠去殺掉一個哪怕他先犯下無可饒恕的罪行但依然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嗎?你們願意拿那一半沾滿昔日同胞鮮血的點數嗎?」
眾人低下了頭,個別人在心中咒罵:你他媽都把話說成這樣了,誰能在這麼多人的見證下說願意?!
「看,他們沒有一個人願意。」岳諒重新面向盧林一方,特意加了一句,「跟爭搶著要做這個殺人犯的你們,好像不太一樣。」
盧林的臉色微微發青,他把視線從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傻逼身上收回來,「一不一樣還真不好說,但你說的這句話就有問題,恐怕……不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吧?」
岳諒防得滴水不漏,「當然,人渣我們這邊也有一個,就是排行榜第五的那一位,你們對他有不滿,歡迎隨時把他清理掉。」
符春一開始還聽得連連點頭,聽到這一句的時候震驚了。
這仇恨值拉得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陳新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要對這個女人下手,看來還是得趁黑三號不在的時候。
現在人是不在可這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而晚點兒黑三號肯定又會回來……
對面集體愣在了原地,他們出動如此龐大的陣勢,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被打回去了?
袁方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既然各位沒有異議,那就請離開吧。」
穆桂林聳頭聳腦地從某個角落裡喊了一聲:「還在這兒不走,是打算集體幹一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嗎?!果然你們只是找個藉口,想殺我們換點數才是真的嗎?!」
盧林簡直要為他們的一唱一和鼓掌,略顯僵硬地扯起一邊嘴角,「精彩絕倫,希望你們還能配合地更長久一點……我們走。」
浩浩蕩蕩地來,踉踉蹌蹌地走。
萬千憋屈,卻不能當場爆發。
他們走後,原本戰線統一的岳諒方終於難以為繼,崩裂成了好幾部分。
有人說:「無論怎麼樣,你們怎麼能不經過大家同意就自己做決定?」
這個問題不用岳諒自己回答,麻桿就出面頂回去了,「那怎麼辦,先把大家召集起來投個票,統一意見了再行動?然後因為行動不及時真刀真槍跟對面幹仗?接著大家有意無意殺個人給自己增長點數?」
這個群體的小心思被戳破,壓下不提。
又有人說:「那個第五名還要回來嗎?如果回來了,真的不會對我們下手嗎?」
黃愛麗哈哈哈大笑,堅定不移地站到岳諒那邊,「你們都眼瞎嗎,不會看他的點數是多少?按照他現在的成績,只要不被殺掉,絕對穩在前五十了好嗎?」說完拍了黃艾里一巴掌。
後者振作精神,附和:「最開始殺人的那個人必須有人出面處理,我覺得這個人選沒有誰比他更合適,如果我沒記錯,他的光點數排名,本來就在我們整個團隊的前三。無論如何,他都是穩進的。另外,他的心理素質也高於常人,成為團隊的執法者剛剛好,如果有人再打那種主意……剛好,前車之鑑就擺在這裡。」
異議消失,袁方出面總結,「請大家放心,只要我們腳踏實地,他就沒有任何理由下手。」
言下之意,如果不腳踏實地,那麼……
這不是安撫,是警告。
他為這骯髒的人性動了真怒。
「各就各位吧,為今之計,只有更努力。」
人心離散的團體被收繳走的捕光器以及對面仍然完整的團隊強行拼湊回去,各懷心思,坐等時機。
每個小隊重新分開,黃愛麗朝岳諒和小胖子揮揮手,和黃艾里一起回到原本的團隊。
在回分屬補給點的路上,小胖子一語未發,顯得過於沉默。
岳諒瞥了他一眼,「不能接受你的當歸哥哥殺人?」
陳達達默默搖頭。
「那為什麼這麼安靜?」一副被刺激狠了的樣子。
陳達達開始摳自己的手指甲。
岳諒神色不變:「我問最後一次,還不說你就自己一個人憋著。到底怎麼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小胖子才怏怏地抬起頭來解釋,「我不是因為當歸哥哥殺人,那是壞人,不殺他他可能會去殺更多的人,而且不殺他對死掉的那個人太不公平了,所以當歸哥哥沒有錯!」
岳諒訝異,這孩子勇敢善良的同時,也嫉惡如仇啊。
只是說完這個他又支吾起來,視線亂飄:我這樣是因為……因為……我偷偷用了一張卡片。」
「嗯,什麼卡片?」
小胖子咬咬牙,把岳諒往外面拉了拉,避開某些對象,小聲道:「我不太會用卡片的,所以除了吃的卡片,其他卡片我幾乎都沒有用過,但因為是死亡游戲,我還是帶了幾張卡片過來……我用的是一張功能卡,作用是幫助識別危險以及顯示危險對象,有兩次識別機會。」
「剛剛,那個姐……那個人……」他說著又紅了眼睛,原本埋在心裡委屈隨著出口的話語翻湧起來,他不得不癟住嘴,才不至於讓眼淚流下來,「她想要把我……」
「我知道了。」
說到這裡,沒有什麼不明白的了。
岳諒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可控制地收緊,眼底結霜,聲音越發輕柔,「是誰?」
陳達達抽噎了一下,「最、最小的。」
他想了半天,仍然想不通她為什麼想要殺他,明明他一直都竭盡全力想要幫助她的啊。
為什麼還要殺他……
「別把眼淚流出來,天氣太冷,會凍到。」
小胖子努力把眼淚往淚腺裡塞回去,眼睛睜的溜圓。
岳諒攤開因為寒冷而總是蜷縮著的手,在某一道心虛的偷瞄目光中走到其主人面前,在後者開口還沒說完「幹什麼」三個字的時候,就用生平最大的力氣甩出了一巴掌。
「你幹什麼?!」曾以丹衝過去,一把推開動手的岳諒,「好端端的你打人幹什麼?!」
岳諒站穩後把臉轉向她,嘲諷地翹起嘴角,「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打她?那你反應真的很快,太快了,剛才分明是你離得最遠,結果連符春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把我推開了。」
曾以丹一僵,沒想到她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思關注每個人的位置,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覺得什麼都是徒勞的。
「怎麼回事?」符春沉著臉抓起曾以丹的手腕,「你來說!」
曾以丹咬唇,別開臉。
岳諒像拍什麼髒東西似的拍了拍剛才打過虎牙女孩的手掌,「每個人都有生存下來的權利,你們用手段無可厚非,但請你們不要忘記,你們平平安安活到現在是因為誰。」
「要下手,也重新挑個對象,明白嗎?」
符春不敢置信地看向虎牙女孩,再看向曾以丹,鬆了手,退出好幾步。
「你們……呵呵,厲害……太厲害了……」
她啪啪啪拍起手來,間或還朝她們倆比大拇指,「看來我當你們的隊長有點兒太不謙虛了,厲害啊,遠超想像的厲害……你們誰還知情,舉個手讓我看看,都別害羞,這是好事兒,你們看我還為她倆鼓掌呢,好事兒!」
眾女大氣也不敢出,有人還沒明白過來,有人不敢抬頭,還有人埋怨地看著曾以丹和虎牙女孩。
不單是大團隊瀕臨崩潰,小隊亦然。
符春怒吼:「站出來啊——」
虎牙女孩捂著被打的那半張臉,忽然嚎啕大哭,「你以為我想嗎?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就該死嗎?憑什麼我就得死啊——」
她沒辦法了,走投無路了。
曾以丹抹去眼角的淚水,在嘶啞的哭聲中小聲說道:「我們也只是想活下來而已。」
「我們放棄也失去了很多東西,只是為了活下來。」
符春的胸口劇烈起伏,她甚至覺得自己開始心絞痛,痛得不得了。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就這樣了呢?
她深吸一口氣,高高地舉起手掌朝自己一直信賴著的曾以丹揮去,「就算是想活下來,你也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才……」
「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能活下來嗎?」
手掌在離她的臉頰還有一公分距離的地方停下來,曾以丹迎著她手掌的方向,從張開的指縫中對上她的眼睛,「能嗎?」
不能。
符春知道的比誰都清楚。
「如果是你處在我們這種絕望的排名裡,你還能向現在這樣教訓我們嗎?」曾以丹問完符春,又看向岳諒,「你也一樣,你能嗎?」
岳諒冷笑,她的心沒有絲毫動搖。
「我不會拋棄人格,不會放棄思考與新的嘗試,去走這種毫無道德可言的捷徑。」
曾以丹不信,「你只是沒有承受過這種死亡的恐懼而已。」
「可惜,岳小姐就是這樣的人。」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穿到人群中間,以絕對的高度俯視眾人,「那個看起來腦子有問題動不動就哭的淚包也是。」
小胖子驚喜,全然不計較他對自己的形容,「當歸哥哥!」
沈當歸朝他招了招手,繼續微笑面對眾人,「殺人未遂,好像還不能判死刑,對嗎?」
曾以丹打了個冷顫,這個人,他又回來了。
虎牙女孩停止哭泣,神色堅定起來,她站到曾以丹身邊,豁出去一切指向岳諒,「你還幫她說話,你知不知道她直接把你推出去當擋箭牌,說你是人渣,讓歡迎那些人去清理你?」
沈當歸驚訝地看向岳諒,「你真這麼說?」
「是。」
「哦~」沈當歸笑眯眯拍了拍她的肩膀,重新轉向女孩,「她是這麼說了,那又關你什麼事兒呢?」
虎牙女孩不敢置信,「我是在幫你揭露她啊!」
「哦。」沈當歸聳肩,「要我說謝謝嗎?」
「你!」
「夠了。」符春揉了揉眉頭,身心俱疲,「到此為止吧,萬幸現在還什麼事都還沒有發生,這件事暫時揭過,誰都不要再起不該起的心思,不然別怪我不留情面!」
「而且排名低的事情,不是都說了我們可以讓機會給你們……」
岳諒看向小胖子,「你還要把自己的機會讓出去嗎?」
陳達達扭著指頭考慮了好久,悶悶開口:「讓……但不要讓給她們兩個。」
岳諒擼了一把他的腦袋。
符春眸露感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岳諒道:「我沒有他這麼大度,也不缺幾張形式上的卡片,就算了吧。」
她提出轉讓捕光機會的初衷就是為了安撫這些人來保護小胖子,可惜還是高估了人心,讓她們在背後露出來爪牙。既然如此,她就沒有必要這麼做了。
符春的神色瞬間黯淡了。
虎牙女孩用飽含恨意地眼神瞪她,「誰稀罕,又不是真心真意的幫助。」
「是的,畢竟真心真意的幫助你們也不稀罕。」
虎牙女孩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嘴唇蠕動半天,偃旗息鼓。
買賣場就是沈當歸的主場,他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按照我目前的點數,我可是一次捕光機會都不需要了哦,怎麼樣,打包的話,擠進生還名單應該不是問題~」
這話一出,瞬間讓排名靠後的五六個人都激動起來,包括虎牙女孩和曾以丹在內。
不用殺人,就可以活命的機會,出現了。
沈當歸左手作掌,右手成拳,右手重重地捶在左手掌心,「價高者得,公平競爭。」
岳諒看著這些眼冒紅光,全然沒有一天前半分灑脫模樣的女人們,一口濁氣悄無聲息地塞住她的胸口。
原來一切坦蕩,都是假的。
而假的總是不長久的。
團隊格局,挨不過明天早上捕光器裡新的三次機會刷新了。
另一邊,西南角的一支隊伍,其中一人回憶著岳諒的模樣,低聲道:「彪哥,你的目標,就是剛才那個說話蠻厲害的女人?」
陳新彪咧開嘴,「是啊。」
說話的人有些為難,「好像不太好對付。」
「好對付的話,我怎麼會去為難一個女人。」陳新彪睨了他一眼,「怎麼,不敢?」
那人連忙否認:「怎麼可能,就是個女人。」
「呵呵,你別看她就是個女人,她身邊不是還有個男人麼。」
「你說……第五名?」
「就是他,這個人面對面我都沒信心扛下來,有他在,事情就不太好辦。」
「那怎麼辦?」
「呵呵,我也不是非要在這一輪游戲裡殺了她不可,慢慢折磨她,不是也挺好的嗎?」陳新彪的笑容越咧越大,「比如說殺掉她重視的人,先給她撓個癢。」
原本就跟著陳新彪的另一個男人陰笑著道:「就從那個在這種環境裡,還給自己找了個男朋友的……叫什麼美麗來著的女人開始嗎?」
「嗯,不錯吧?」
「可是……」又有人道:「那個女人不是已經有了防備,直接躲開咱們了嗎?」
「對,很難接近他們吧?」
陳新彪憨厚的臉上充滿嘆息,「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們不是有一個發展中的新隊員嗎?」
其他人恍然大悟,紛紛大笑起來。
「對,新『隊員』,正好用上的新『隊員』啊哈哈哈哈——」
陳新彪把手背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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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追光者(十五)
一直到晨曦初露,兩方隊伍相安無事,憋著最後一口氣。
「時間快到了,他們是時候把捕光器還給我們了吧?」
「對啊,現在應該可以準備了!」
「難道是不想還,直接拿走了嗎?」
五點多的時候,就有人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動了。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每個人都開始焦急起來。
五點五十分,袁方在部分特意趕到他這邊蹲守的玩家敵視的目光中,依約拿出藏了捕光器的卡片,分批次交到各個小隊的隊長手裡,大家的神情都很沉重。
「感謝各位的信任。」
李哥舉著一把捕光器苦笑:「這些機會,可能用不掉了吧。」
「是啊。」另一小隊的隊長也跟著笑容,一樣苦澀,「下方區域的光點很稀疏了,也就用我們現在的捕光器,還能拿點分數。」
「根據岳……計算,保持現在的捕光頻率,大概到十點鐘的時候,對面的光點增幅將會達到最低谷,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他們的光點數將會停止增長。」
袁方把岳諒告訴他的最新數據轉述給這些小隊長,「情況比想像中要好太多,由於對方至始至終都沒有集流,他們捕捉到的都是中下層的光點,導致中下層光點數比原來設想的消耗更快……原本,十點鐘將會成為我們整體反擊的時候。」
對面……很難捕捉到光點了?
各小隊隊長心中驚駭,紛紛拉出排行榜去查看,粗看不明顯,然仔細比對點數差距就能發現,對方的排名上升的勢頭已經出現脫節了!
原本排在後面的人由於捕光器射程以及密度問題已經跟不上光點位置,中段的勉強維持著,只有最前面的那批人,還能看出明顯的增加。
「只要堅持住,我們是可以平平安安地把中間那部分人擠下去的!而且是絕大部分!」李哥終於維持不住斯文的語調,拔高了聲線。
有人嘆息:「可惜了,不能把全部人都擠下去。」
由於團隊組建早,昨天晚上凍死的僅有五人,一共投入二百六十九位玩家,除掉凍死的二十六人以及被殺的兩人,還有二百四十一人,仍然需要淘汰掉一百多人。
而排在後面的那些人,是絕無可能跟前面那批人齊心了。
「大隊是保不住了,但你們自己的小隊,仍然是希望的,畢竟能夠捕光的捕光器,每個隊仍然只有一支……對不住各位了,歸還捕光器後,還需要各位費心安撫大家情緒,三次機會,未必能捕捉到十個光點了。」
李哥朝袁方擺手,「你不必道歉,只要冷靜下來想一想都知道,如果沒有一開始的集流,恐怕八點鐘的時候我們也捕捉不到什麼光點了,更何況就算加上這三次捕光機會,分散捕光的情況下,也絕對無法獲得像現在這麼多的光點數……是我們要跟你們道謝,多虧了你們挺身而出,讓原本已經落後的我們,扳回了不少贏面。」
袁方搖頭:「可惜還是到此為止了。」
「沒辦法啊,這裡是回歸原始的新世界,呵呵。」有人苦中作樂,「能體驗一把原始人的思維,也挺難得的。」
「這一輪游戲我也算盡力了,他媽的管九個人我都感覺自己要死了,我也太菜了!」
「兄弟你簡直說出了我的心聲,這屆隊員太難帶了。」
「所以我的話,其實還挺佩服對面的,那人好像沒有分小隊,直接管理每個人……也是厲害了。」
「你們興致真高,我現在只想知道怎麼繼續走下去。」
一句話把大家打回原形,一個個灰頭土臉,收拾了一下捕光器,也對,該回去面對現實了。
「各位。」
在眾隊長轉身離開的時候,袁方還是沒忍住叫住大家,說了一句很是徒勞的話,「如果可以,還是希望大家能夠盡可能地多組一些成員,兩三個小隊合在一起也好,會比較安全。」
畢竟自己小隊內有按捺不住打算殺人的玩家,對面在無法捕捉到光點的時候,只會更多。
眾人擺擺手,分散離開。
符春回到隊裡,把拿回來的一大堆捕光器扔在地上,發出「嘩啦」一聲,看向所有面朝自己的人。
「這些捕光器的意義還剩多少,大家心裡應該都有點兒數,原本有一條很美好的路擺在我們面前,偏偏就讓我們走死了。」
「接下來會怎麼樣,大家心裡也都有數。」
「現在還能夠捕捉到光點的,就只有我們之前共用的那一把,但是繼續共用,大家都必須把不該有的心思都收起來。」
說到這裡,符春淡淡掃過站在一起的虎牙女孩和曾以丹,繼續道:「我們的團隊已經解散了,對面也可能會分裂,但具體情況誰也無法預料,我不希望到時候面對外患時還要擔心內憂。」
「做不到一條心,彼此信任的,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不顧情面。」
「給你們兩分鐘時間考慮,做得到的留下,做不到的直接滾蛋,反正你們都打算殺人,有沒有捕光器也一樣。」
曾以丹臉頰赤紅,覺得這些話,只是說給她聽的。
「走就走!」虎牙女孩毫不猶豫地站出來,「我想活下來。」
昨晚她和曾以丹都沒有搶到沈當歸賣出的捕光機會,留下來通過常規手段繼續捕光在她看來就是等死。
她還拉了拉曾以丹和另外一個女孩的手,「我們都走,他們現在根本體會不到我們的心情!」
曾以丹想了想,咬咬牙和她站在了一起。
虎牙女孩笑起來,「不要怕,我們靠自己!」
符春目光發冷,靠自己?這三個字,何其諷刺。
「既然如此,那就你們都離開吧。」
「這就走了,不要催——」虎牙女孩翻了個白眼,「一開始說的那麼好,現在趕人走,還這麼要臉哦。」
符春被她氣笑了,以前就覺得這就是一個有點嬌氣任性的小姑娘,沒想到這麼想她的呢。
虎牙女孩拉著兩人往前走,可兩步之後,有一邊忽然拉不動了。
另外一個女孩甩開了她的手,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殺人……」
虎牙女孩差點被她爆發的情緒帶出眼淚來,但是她忍住了,試圖把人「罵醒」:「你不殺人你就要自己死!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想!我不……死了吧,讓我死了吧……」
岳諒剛剛堅硬起來的心底,又柔軟了一塊。
好像又是有意義的。
好像不是所有人都變成了野獸。
虎牙女孩見狀還要再罵,卻反過來被曾以丹拉住了,曾以丹的情緒比她平穩很多,「別說了,我們走吧,她這樣子,就算跟上來也會拖後腿。」
虎牙女孩張張嘴,在曾以丹搖頭的動作裡,把更多的要發洩出來的話咽了回去。
兩人當真走了,隨便撿了兩個捕光器離開了。
符春臉色蒼白,「我沒想到,丹丹也會走,甚至看起來還這麼冷靜。」
總是站在她身後的另一個女人拍拍她的肩膀,「和你相反,我不覺得意外,她本來就不是一個能夠長久堅持的人。」
「算了,她們走了剛好。」符春蒼涼地笑了一聲,走過去把蹲在地上哭的女孩扶起來,「我和小胖子的機會剛好分給你,你和現在第一百三十五名就差十二點,可以追上的。」
小隊減員,剩餘九人。
六點一到,三次捕光機會,成績最好的小胖子加起來也不過拿了八個光點,大家平均只得五個光點,在這時候倒不如對面,他們的漲幅大概在平均八個點。
中段點數依舊咬得很死,同分依舊存在,上一名和下一名之間的分差至多四點。
十點鐘的時候,對面中段的光點數果然不動了。
岳諒等人發揮穩定,排名重新開始上升。
小隊最後一名,成功開始在一百三十名上下浮動。
而盧林那邊終於也開始崩盤了。
「一個光點都捕捉不到了!」
「該死,他們使用一支捕光器不單單是為了控制小隊,還為了升級!」
「操他媽!現在怎麼辦?」
眾人看向依舊位於中心的盧林,總是在有需要的時候被期待的盧林嘆了口氣,「這個我的確是沒有想到……其實還是可以捕光的,看到這些樹了嗎,高度不夠,只能借用外物來湊了。」
眾人驚愕:「開什麼玩笑?那不是要重新開始試驗聚光的方式,還不是要被他們拉開距離?」
盧林露出莫可奈何的樣子,「不然還能怎麼辦,跟他們一樣去殺人嗎?」
殺人。
這兩個字又被放在了台面上。
人群中發出一道充滿蠱惑意味的聲音:「其實,人總是要死一半的,與其讓要被淘汰的那部分人浪費點數無意義死掉,不如……」
「對、對啊!」一個圓臉的青年結結巴巴附和,「反正就、就是要死掉的,殺一個死人,不、不算殺人吧?」
「是啊,又不是說我們不動手,他們就不會死了,這本來就是個殺人游戲。」
而那個被他們殺掉的人原來會不會死,不約而同地被他們故意忽視了。
反正被殺死的,都是死人,本來就要死掉的。
「規則就是要殺人了,沒辦法,我們只能跟著規則走。」
「生存游戲,大家各憑本事也沒什麼錯吧。」
你一言我一語,相互肯定卸除負罪感,所有假面盡數揭開。
精彩,太精彩了。
盧林在心中笑到面目全非,面上絲毫不顯,還蹙起了眉頭,彷彿在做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最後壯士斷腕一般說道:「既然如此,請原諒我必須帶著我原屬的小隊離開。」
眾人驚愕。
隊伍中走出二十八個人,加上盧林自己一共二十九位,再一次集體站在一起。
盧林朝他們微微鞠躬,「人各有志,就此別過。」
走得異常乾脆。
被留下的人面面相覷,許久後有人嗤了一聲:「道貌岸然麼。」
而離開大部隊的盧林帶領他剩下的人在走出一段距離後又停下來,二十八人幾乎是同一副面孔,彷彿被重度洗腦,崇敬地看著盧林,等他發話。
「那兩支捕光器現在在誰那裡?」
兩個面容平凡的男人走出來,小心地把手中的捕光器交到盧林手上。
「謝謝。」盧林摩挲了一下橙色的按鈕,緊接著又開始道歉,「對不起各位,因為我的疏漏,導致我們當中最勇敢的兄弟犧牲了,我食言了,沒有保證到你們每一位的安危。」
此話一出,他的擁躉們立即替他辯解,「隊長,這是意外,而且成兄弟走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請您不要過分自責,我們依然相信您!」
盧林眼中泛起淚花,「你們……我可能並不值得你們如此信賴!」
一個女人走出來,柔聲道:「隊長,要不是您的幫助,我們當中很多人在前面幾輪游戲裡就不在了,您已經做得夠好了,不要太為難自己了。」
「我們的命都是隊長您的!」
「請放開手腳去做您要做的事情,拯救更多人吧!」
「我們的目標是——」
「逃出新世界!!!」
一片擁護聲中,盧林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謝謝,謝謝大家,那我們繼續出發,先試試集合了大家資源的捕光器,效果如何吧。」
他心中樂開了花。
這個不健全的世界真的太有意思了!
失去盧林後整個團隊迅速恢復成散沙,三三兩兩四處隱蔽,各自為政,翻臉不認人。
天色開始昏暗的時候,排行榜上再度消失十三位玩家,可以說前五十名玩家當中,每三人手上就有一條人命。
名次最穩定的是前一百到前六十這四十名,幾乎連上下順序都沒有變化,岳諒掛在九十八名,和第五十名相差五十四點。她從原本的隊內第四,一路下滑到了倒數第二。
「陳達達,繼續。」
符春遞到岳諒手裡的捕光器,又被岳諒轉手遞給了小胖子。
陳達達癟嘴:「岳諒姐姐,你的排名一直在掉,你先趕上來吧……我都五十一名了。」
光點數越來越少,單次捕光數量也越來越少了。
符春的女隊員統計了排行榜上點數仍然在小幅度增加的人數,不到一百人,其中大約七十人是曾經岳諒一方的,而在這整體一百名當中,又有八十人左右,是排名本來就位處前一百三十五名的。
也就是說,通過常規手段有可能把排名在前的人擠下去的,也就是二十人左右。其他人要想出頭,只能下殺手。
按照目前排行榜的情況,前一百更重要的是保命。
因此今晚休息區大門封閉以前,會有一大批排名在前的人選擇回到休息區,至於追光區的廝殺就留給排名在後面的人,一晚上要殺掉三四十個人,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岳諒計算了一下,覺得也的確差不多了,不過她還是把捕光器塞了過去,「最後一次,萬無一失。」
「那你怎麼辦呀……」
「等你們都回到休息區,捕光器我一個人用的情況下,點數只會多不會少。放心,還有你當歸哥哥在。」
沈當歸要奪前十,他是不會回到休息區的。
岳諒白天基本都在休息,晚上也不打算回去,雖然相對辛苦,但在沈當歸身邊安全性也是可以得到保障的,並且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光點數會被意外反超踢出生還名單,再者……可以保證小胖子絕對出線。
只要十點一到,進入既定房間,就安全了。
早就聽到過前半段解釋的小胖子依舊憂心忡忡:「那你不能跟當歸哥哥吵架了,他會丟下你自己跑掉的。」
「你個小屁孩就放心吧,別老操心大人的事情。」
符春擰了擰他的耳朵打趣,後者皺著一張肉臉,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行,「我要和當歸哥哥單獨談談,對女孩子要更包容一點。」
岳諒看著他拉著沈當歸嗒嗒跑開的身影:「……這麼說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
符春大笑:「哈哈哈哈這孩子有點意思。」
岳諒:「你也打算一起進去?你可以留在外面,更穩妥。」
原來就是硬擠出來的笑容頓時散的一乾二淨,符春嘆氣:「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我不能保證休息區裡不會有人下手,而休息區的房間只有十點到的時候確定下來才能入內,我得把她們一個一個送進房間裡,鐵定出不來了。」
「還有一個就是……同生共死吧,如果外面的屠殺是最極端的情況,全部一殺一,我們真的被擠下去了,那就一起面對,她們也就不至於那麼害怕了。」
「其實……」符春看著岳諒,眼神真摯,「我感受到了你的動搖,但我還是相信,大家的本性都是好的,他們只是比我們軟弱,只要我們能夠給他們建立起足夠的秩序,新世界也會變成我們原本生活的世界一樣,至少……也不會亂成這樣。」
岳諒移開眼,沒有正面回答:「你是好人。」
符春也不失望,她用力地摟了岳諒一下,「你也是。」
邊緣處。
沈當歸被小胖子拉得稍微彎下腰,聽他嘰嘰咕咕跟自己說了一堆廢話後終於無聊,正要走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就在小胖子橫向寬度可觀的身軀遮擋下遞了過來。
「好好照顧岳諒姐姐,拜托啦。」
沈當歸莞爾,這小子隨了岳小姐,真上道。
盡管和岳諒已經達成交易,但送上門來的卡片怎麼會有不收下的道理,沈當歸看了一下牌面——信息卡。
嗯,大方至極。
「我有很認真的拜托你,所以當歸哥哥,你也要完成男子漢的承諾,要好好保護岳諒姐姐。」
小胖子伸出一隻拳頭,神情鄭重。
沈當歸很配合,伸出拳頭和他碰了一下。
「一言為定。」
小胖子咧開嘴,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耶耶耶」喊著回到了岳諒身邊。
岳諒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小隊人數還算多,此時來找他們麻煩的很少,偶爾有幾個不長眼的,女人們在後面擺個架勢,符春才衝出去踹飛兩個,還不等沈當歸去劃拉他們脖子,就屁滾尿流跑了。
頭一次殺人不熟練,刀尚且拿不穩呢。
九點。
「差不多了。」符春停下來,把捕光器放到岳諒手裡,「我們都擠進了前八十,想來問題是不太大的,你要注意安全,我就帶著他們先走了。」
「我們送你們到休息區。」
符春爽快:「那就更好了,畢竟這路上要是有人忽然冒出來,我一個人恐怕顧不全。」都是女人還有一個孩子的隊伍,太好欺負了。
沈當歸也沒有意見,拿人手軟,更何況只是壓陣而已。
路上岳諒頻頻四顧,引起了符春的注意。
「怎麼了?」
「只是有點兒緊張。」
符春拍拍她的背:「放鬆點啦,我和那個男的都在呢。」
岳諒敷衍地點下頭,又拉出了排行榜邊走邊看,目光幾次停留在六十多名的位置上。
難道他們不打算回休息區嗎?
「嗨~~~岳——諒——」
想曹操,曹操到。
岳諒放下心,往傳來聲音的左邊看去,火把照耀下的分岔路口更往裡點兒走過來五六人,最前面的那個努力招手中。
符春抬手,眾人警戒。
黃愛麗跳出來,被前面一排寒光爍爍的武器嚇到,「你……們要不要這麼凶悍?」
符春冷哼:「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只是花架子。
黃愛麗翻了個白眼,徑自去和岳諒說話,「唉多虧小胖子好認,不然我都沒看見你們。對了,你這個點數也打算回休息區嗎?」
她挽著岳諒的手,後者不找痕跡地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黃愛麗立即意會,知道她有話要說,親親熱熱地帶著她快走一步,「怎麼著,累了啊……」
「只是送他們一程,我今晚會留在外面。」
「不過你怎麼弄到這麼後面了……」
兩人自然而然地放輕了聲音,快到休息區門口,岳諒才說起正事,「小胖子一個人進去有危險,現在這個隊我只相信符春一個人,但她要負責的人太多了,我怕小胖子會被排在最後,所以我也不放心她。」
「既然你也回去,那他就交給你了。」
黃愛麗還以為什麼事呢,無奈地笑了笑,「那孩子還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事兒不用你說。」
岳諒搖頭:「有兩件事你要注意,首先你要跟我確保不會再跟陳新彪他們產生交集,不要回到休息區反而放鬆警惕。」
「我可是很聽話的啊。」
「另外,我只相信你和黃艾里,你的隊友,我也不相信,請你一同防備。」
黃愛麗感嘆:「你還真是小心……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你自己也一樣,注意防備。」
「哦啦。」黃愛麗比了個手勢,「話說回來,你自己才要小心吧。」
「不用擔心我,在你們封上各自房間的門之前,我都比你們安全。」
黃愛麗心中不以為然,哪有那麼危險,進休息區基本都是為了自保,誰又會去自找麻煩,岳諒有時候就是想太多。
休息區到的很快,兩方就要分開了。
岳諒捏捏小胖子頸後軟皮,「不要擅自行動,聽哥哥姐姐的話,明白?」
小胖子敬了個四不像軍禮,「明白!」
「好了好了,操心不死你。」黃愛麗主動領走小胖子,「安啦。」
岳諒最後朝符春點點頭,和沈當歸一起離開。
「萍水相逢,請問岳小姐是怎麼和一個初中生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
面對沈當歸看似誠心誠意的發問,岳諒並不買賬:「你這麼說讓我覺得我是個變態。」
沈當歸愉快地笑起來:「難道不是嗎?」
岳諒摸了摸捕光器,幻想它忽然變成一支沒有後座力並且不需要瞄準的槍,然後乾脆俐落地給這個人一發穿膛而過的子彈。
「你聽……」
沈當歸忽然噓了一聲,「前面好像正熱鬧。」
岳諒凝神,也隱約聽到了幾聲慘叫,下意識看向沈當歸,要出手?
沈當歸眼裡暗光劃過,壓低聲音:「我的獵物。」
他四周一掃,很快發現一處死角。
「岳小姐,請你在這裡藏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岳諒點頭,沒有障礙地鑽進了那個隱蔽的角落裡,被灌木重重掩蓋。
躲起來並不好受,尤其在溫度如此低的情況下,才待了沒一會兒,岳諒就覺得渾身抽冷,有點兒受不了了。
正在四肢麻痺的時候,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岳諒等一會兒沒等到沈當歸的響指,反而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以及他們毫無顧忌說話的聲音。
岳諒渾身繃緊,屏住呼吸。
「一百多名的也往休息區走了,膽子真大啊。」
「不想活了嗎?」
「可能只是藝高人膽大,想要在休息區房間打開前……」
聲音走遠,聽不清了。
灌木叢後的岳諒拉出排行榜,一百多名的……
一百零四名,陳新彪。
岳諒心頭連跳,腦海深處似乎也隱隱作痛起來,她無聲地吐出一口長氣,別著急,沈當歸還沒有回來,你什麼都做不了。
已經千叮嚀萬囑咐過了,問題應該不大。
冷靜下來,事情未必有那麼糟糕。
休息區。
小胖子氣喘籲籲地趴在了七樓的樓梯扶欄上,「好累哦。」
「我們已經在七樓了,十點鐘房間名次確定下來就是七八九樓左右的事情,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不到半小時。」黃愛麗也呼呼直喘氣,「不過一口氣上來……真的有點累啊。」
符春等人的名次也差不多,索性就都在這一樓等了。
牛和慶的排名靠後些,八十九名,不過問題也不太大,一個人靠在最外面那一側。
黃愛麗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擔心了。」
牛和慶勉強笑了一下,「希望吧。」
進入休息區後,在適宜的溫度裡大家難免都有些鬆懈,黃艾里和符春算是這群人當中最警醒的了,也還是忍不住打個哈欠伸伸懶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通宵一個夜晚,再加上白天的強度,大多數人都累了。
樓梯上傳來聲響,符春立即站直身體,警惕地盯著樓梯口。
下一秒,一張黝黑但顯得憨厚淳樸的臉冒出來。
最外面的牛和慶精神一振,有些高興:「新彪,你們也回來了?」
陳新彪擺擺手,「我們是來養精蓄銳,把希望寄托到明天早上的。」
小胖子偷偷翻了排行榜,果然,這些人都在一百一十名上下,不是太穩妥的成績。
他身後的四個大漢也全部都走了上來,符春護著她的隊員,往後退了幾米。
有威脅。
黃愛麗也把小胖子往後推了推,「過去過去,往裡躲點兒。」
「我怎麼可以躲在女……」
黃愛麗回頭一個眼神,「別在這個時候放屁。」
小胖子暫時屈服,決定伺機而動。
陳新彪他們似乎沒有過來的打算,主要還是和牛和慶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聊了有一兩分鐘,才把視線投過來,卻是落在小胖子身上。
「咦,胖子,那個女人終於嫌你礙事,把你拋開了嗎?」
陳達達一聽就生氣了,不過他不想跟他說話,於是把頭扭到一邊。
陳新彪哈哈哈大笑:「脾氣挺大,美麗,你收破爛啊?不值得。」
黃愛麗翻白眼:「別做無謂的挑撥,簡直心疼你的口水。」
陳新彪一點都不在意,有再接再厲的意思:「我這是看在老牛面子上,才多勸勸你,不然我也懶得多費口舌。」
「真不麻煩你,傻、逼。」
牛和慶皺眉:「美麗,新彪也只是提個建議。」
黃愛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忍,牛哥跟他無仇無怨,在他看來自己的態度的確是有點過了。
末了只是哼了一聲。
符春見此人只是嘴炮,並且和黃愛麗隊伍中有人熟識,也稍微放鬆下來。
陳新彪眼睛一眯,垂在身側的右手握成拳頭。
就是現在,動手!
牛和慶正想給陳新彪道個歉,碗口大的拳頭就揮到了眼前,女人的尖叫頓時響徹整個休息區。
符春慌忙截下其中一個男人的拳頭,對身後的女人吼道:「你們快跑!」
可她只攔住了一個,對方卻有五個人,並且都亮出了武器。
黃艾里勉強攔下了一個,黃艾里同隊的其他兩個人一起攔下一個,還有一個男人直接越過前面的人,朝最好下手的女人抓去。
陳新彪的視線在黃愛麗和陳達達之間轉悠一秒,舉起貼身藏著的尖刀哈哈哈笑著衝過去。
「乾脆一網打盡吧!」
黃愛麗眼光發狠,瞬間把小胖子往後推去,自己頂了上去,兩人即將碰上時憑空出現一面三十公分寬四十公分長的小盾,強行擋住了這一刀。
「小胖子走!」
黃愛麗明顯的力不可支,陳達達聲音顫抖,也拿出一張卡片,「我不走,我說過我要保護你們……」
銀光過後他握著手裡的球棒,勇敢地敲向了正在攻擊黃愛麗的陳新彪。
陳新彪收勢不及,正好砸中胳膊,黃愛麗脫身,再度把小胖子擋在身後。
「很好!」陳新彪怒吼一聲,再度衝上前來,這一擊頗有技巧,黃愛麗無法抵擋,竟然直接被他揮開,砸在欄桿上。
小胖子紅了眼睛,球棒舉起,「你們為什麼都要這樣?!」
陳新彪直接抓住他的球棒,眼神陰冷,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脖子揮下刀子。
陳達達在球棒被抓住的第一時間,就在卡片的提示下鬆開了手,調動全身細胞後跳,避開了。
第二次提醒結束,卡片失效。
「小兔崽子!」陳新彪沒想到這麼一個胖子居然跟提前猜到了似的反應這麼快,一次兩次都沒得手,失敗的恥辱感再度回歸,竟然讓他重新冷靜下來。
反手朝黃愛麗殺去!
「美麗姐姐——」小胖子撲過去,他手裡的卡片比他要快,率先扔到了黃愛麗身上,「轉移!」
一陣銀光晃過,陳新彪的攻擊又撲了空。
「憑空……消失了?」
所以關注到這一邊的人驚愕非常,小胖子鬆了一口氣,趁著這點空隙轉身就跑。
陳新彪立刻回神,卡片而已,他就不相信,這個該死的胖子還能有一張這麼逆天的卡片!
只可惜剛追出兩步,右腿傳來劇痛,陳新彪險險站住腳,轉過身來。
「欺負一個孩子,你還要不要臉!」符春成功擊倒一個,趕了過來。
事不過三,陳新彪心中怒火越盛,腦子就越清醒冷靜。
「先殺女人!」
號令立下,還站著的其餘三個人立即擺脫各自糾纏,當然是女人好殺,殺到一個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符春慌了,這時再想擺脫陳新彪,卻沒有那麼容易了。
陳新彪冷笑,「你很厲害,我也不是紙糊的!」
原本已經跑出一段距離的陳達達回頭看見這樣的景象,腳步無法控制地慢了下來。
我是男子漢,符春姐姐是在保護我。
我不可以跑……
一秒後他咬住了牙關,手中銀光一閃,又舉著一根棍子衝了回來。
一把錘子在躲閃中敲中了女人的琵琶骨,撕心裂肺的尖叫綿延不絕,陳達達被逼出了眼淚,一棍子敲開那個男人的胳膊,「滾開!」
他勇猛地衝在最前面,胡亂往前揮棍子,硬生生把被攻擊的女人護了下來。
女人用模糊的視線看見了他擋在前面的身影,忍著劇痛慢慢後退。
退出三步後,她扔了手中的鐵叉,選擇了逃跑。
陳達達全無所覺,依舊向前。
陳新彪餘光掃到被扔下的鐵叉,忽然朝符春吐出一口唾沫!
符春下意識閉眼,盡管只是一瞬就再度張開,卻依然被陳新彪抓住機會走脫。
陳新彪抄起鋼叉,用力朝前刺去。
下一秒,陳達達揮舞棍子的手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從胸口穿出的幾個尖角,後知後覺才感到痛,眼淚脫眶溢出。
好痛啊。
沒有等他叫出聲來,陳新彪大吼一聲,彎腰提氣,只是側了側身體硬挨了趕來的符春的攻擊,一鼓作氣將已經僵住的人托起,翻出欄桿外。
時間靜止。
如果能靜止的話。
岳諒衝進休息區的大門。
重物在眼前墜下。
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百章 追光者(十六)
人不見了。
出乎意料地多花了一些時間,但他離開的時間耶絕不會超過八分鐘。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岳小姐居然就離開了。
沈當歸大剌剌站在路中央,拉出了排行榜。
岳小姐向來聽話,這次忽然離開恐怕是出了什麼大事,而本輪游戲當中,所有的大事都必然與排行榜有關。
習慣性地從上往下翻,第十名,第二十名……第六十名。
嗯?
微微蹙起眉頭,他又往下看了二十名,然後將排行榜拉到最底部,從下往上看。
灰色的半身像面容遠不如鮮亮的人像模糊,但在熟悉的人眼中,足夠一眼辨認了。
真是糟糕透頂。
「一個人,就、就他吧!」
一行三個人悄悄接近,分三個方向將獨自站在空曠裡的沈當歸包圍。
難得能夠碰到落單的,這個機會一定不能放過!
三人互相對視,誰給最後一擊就算誰的,都下死手!
越來越近了,再出去就會直接暴露位置,三人默契停下,其中兩人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刀,剩下的那位鬼使神差地想要臨陣再看一眼自己現在的名次。
唔,第一名竟然都將近五百光點了。
等一下,這個第一名怎麼這麼眼熟?
腦海中電光一閃,他吞下不由自主緊急分泌出的口水,小心地去看被自己和伙伴圍在中間的那個人。
臥槽!
和第二名拉開一百多光點數!這個人手上至少兩條人命!
這不是沒有人要的傻缺,而是不需要與人為伍的煞星啊!
大驚之下他開始拼命示意排行榜,其餘二人一頭霧水,正在茫然的時候,沈當歸合上排行榜,垂下手,分毫不差地對上比劃手腳的人。
「真可惜,我正好沒空。」
被他掃過的人恍惚間看到了一點猩紅,手腳發涼的時候,人已經離開了。
回過神來,脊背透心涼,最裡面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距離十點還有十多分鐘,休息區的大門依舊敞開,門內光明慘白,盤旋在樓層間的鎖鏈彷彿也盤旋在眾人心頭,緩緩收緊,將一切勒的斑駁青紫。
剛一進門,就聽見了哀切至極的哭聲。
四周圍聚著一些人,以小隊為單位,每一張臉上的表情都很復雜。
沉重,悲憫,又暗含慶幸。
瘦弱的女人抱著尤帶餘溫的身體,肩膀顫抖,淚流滿面。
有陌生人攔住了他的去路,「休息區內不允許殺人,你如果要動手,將會面對所有人的攻擊。」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沈當歸身上。
「他沒關係,是……我們小隊的。」
黃艾里走出來,聲音低啞替他解了圍。
那人又忌憚地看了沈當歸一眼,終於放下手。
沈當歸卻不再往前走了,視線落在離他僅有一米的黃艾里身上,「人呢?」
黃艾里一愣,想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指誰,四周望了一下,搖搖頭,「大約兩分鐘前,岳諒還在這裡的,後來……我沒注意。」需要看顧美麗,又要戒備四周,管不了那麼多了。
沈當歸沒有追問,再度拉開排行榜。
黃艾里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跟他說了,「陳新彪對我們下手了,沒有招架住,那孩子……包括老牛和一個女人都沒了。墜樓以後……那邊的兩個人帶著他們的隊伍來幫忙,但也只是把陳新彪他們趕了出去……後來休息區的大家達成共識,就是你現在看到的,在房間打開前的最後二十分鐘裡,不允許再有殺人事件發生。」
沈當歸確認過岳諒的頭像後,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麻桿和穆桂林朝他微微點了一下頭。
「事情發生到現在大概過了多長時間?」
「不到五分鐘。」黃艾里的眼圈發紅發脹,發生的太快了,快到來不及反應,快到完全不真實,快到奢望眼前的一切只是噩夢一場。
沈當歸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希望岳小姐更冷靜一些,不要害他食言。
風刮如刀剮,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凍的生疼,呼出的水汽頃刻間凝結成冰渣子,筆直墜地,被鞋底碾進泥土裡。
同一時間,比昨晚多降了三攝氏度,與上一個零點的最低溫不相上下。
在這樣的環境裡,岳諒自覺這一生,沒有比這一刻更冷靜的時候了。
抽出口袋中倒數第三張卡片,這是一張信息卡,也是她手上唯一張信息卡。
——獲取任意一名玩家的實時記憶信息,限時五分鐘。
卡片當中的這一行小字下方,是兩個選擇欄,一道是編號,一道是時間區域。
岳諒設想過無數種使用這張卡片的場合,唯獨沒有想過會用它來回放逝者生前最後看到的世界。
她趕回到休息區是在九點四十分左右,往前推五分鐘,差不多正是關鍵的時候。
編號,0001。
時間區域,九點三十四分到九點三十九分。
第一視角畫面湧入腦海,一場悲劇,發生和落幕比想像中迅速。
鋼叉刺穿胸口,一切到此為止。
卡片早在記憶湧入的時候消散,岳諒捏緊空無一物的右手,神情如常,不見悲痛。
首先,要確定第一步在哪裡。
匆忙從休息區中逃出的陳新彪五人回頭,確認後面無人追趕,紛紛鬆了一口氣。
他們每個人或輕或重都受了傷,最嚴重傷了骨頭,最輕的一個也是淤青遍布,牽一髮而動全身,四肢百骸沒有哪一處是不疼的。
陳新彪的胳膊嘀嘀嗒嗒往下滴血,正是在最後的時刻被發狂的符春抽刀劈中,傷口深可見骨,足有十五公分長,大半塊肉只是吊著,碰一下都可能會掉。
「處理一下傷口,還得再找兩個目標。」
五個人中有三個人已經獲得點數排名靠前,但還有兩位落在後面,剛才那樣的情況沒來得及再殺兩個。
陳新彪面不改色地將差點被剮掉的皮肉按回原位,受傷最輕的一個人立即走過來,幫助他把傷口包紮起來。
「彪哥,你要殺的那個女人也在外面,是不是要找找她?」
「不用刻意去找。」陳新彪舔了舔嘴角,露出陰寒的笑容,「今晚這一齣戲,足夠她回味一陣。」
「這一次我們的損傷比想像中嚴重多了,原來是打算在休息區一舉拿夠分數的……」沒有拿到人頭的其中一位看了看陳新彪的臉色,見他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才繼續道:「沒想到那個女人的拳腳比我們預計的還要高上一截,另外就是那個胖子,他手頭的卡片未免也太誇張了一些,最終導致我們的計劃偏離。」
「不過對於彪哥來說,那個胖子是最大的收獲吧,那胖子死應該比那個美麗死更讓那女人傷心難過吧?」另有一人討好地看向陳新彪,「是吧,彪哥?」
陳新彪大方承認:「不錯,沒想到那個胖子居然離開了她身邊,這麼好的機會,就怪不得我了。」
他現在是全身心的愉悅,胳膊上的上絲毫影響不了他美好的心情。
啊,多麼神妙的感覺,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會有的痛苦模樣,就已經讓他渾身上下忍不住興奮起來了。
最沒想到的陰差陽錯,居然能夠在她面前殺掉她重視的人……
他現在一點兒也不著急直接剝奪那女人的命了,像今天這樣多好,下次試試把她和她的朋友一起抓住,然後讓她選擇誰去死好了……
那時候她的表情一定更加美妙……
陳新彪深吸一口冰冷甘冽的空氣。
只有這樣,才能補償自己在第二輪懲罰游戲中遭遇的一切。
「好了,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落單的恐怕不好找,人數相當的我們又都負了傷恐怕沒那麼容易對付,大家都做好準備,有些東西該用的,還是都用了吧。」
陳新彪一一掃過其餘四人,混到現在,什麼壓箱底的卡片都沒有是說不過去的。
「無論如何,也得先過了死亡游戲。」
四人沉默一瞬,都點點頭。
「明白。」
夜越走越深,走到谷底後重新向上,濃鬱的黑色淡退,天光破曉。
排行榜上的名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沈當歸以五百九十二點的成績穩居第一,第二名四百八十五點,前十名全部在四百點以上。
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滿了鮮血。
沈當歸倚在樹下,漫不經心地拋著捕光器。
出了休息區沒多遠他就發現了這一支捕光器,雖然從外形上無法辨別所屬,但他隨手打出一發後仍能捕捉到光點,至少可以肯定這是一支集中過資源的捕光器。
再結合岳小姐近八小時未有變動的光點數,有百分之九十左右的可能,這支捕光器就是她原本拿著的那一支。
一個晚上,在不使用信息卡的情況下,縱然他有刻意尋找,也沒有發現岳諒的蹤影。
追光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所有活動的個體裡找個單獨的一個岳小姐,也無異於海底撈針了。
尤其她的不見蹤影,極有可能是自主的躲藏,就更難了。
快六點了。
沈當歸迎著天邊升起的淡淡金光,微微眯起眼睛。
是……自我放棄麼?
以岳小姐這樣聰明的腦袋,應該要主動來找自己匯合談交易了才對。
清晨的寒意結合露水越發入骨,而很多人眼中,一片赤紅。
剛剛完成一場埋伏,終於收割了最後一個目標的陳新彪五人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出掩體眾多的林間,來到較為空曠的小湖邊。
「我們的點數已經入圍了,現在只要保證自己活著,這輪游戲就算過了。」陳新彪捂著胳膊,不忘吩咐大家,「這個地方是除了追光區與休息區當中那片區域外視野最開闊又相對是在最角落人最少的地方,一旦有人出現我們立刻就能發現做出應對。保持警戒,最後撐過這兩個小時,回到安全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連續兩個晚上沒有休息好,還一直處於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現在點數終於立在了絕對不會掉出前一百三十五名的位置上,四周環境又看起來靜謐安全,儘管男人們想要全神戒備,也很難抵擋住骨子裡的疲憊,靜立的時間稍一長久,就會恍惚。
陳新彪皺眉呵斥:「不想死都清醒一點,我們可以埋伏別人,別人也可以埋伏我們!」
這話還是有一點效力的,其餘四人勉強打起精神,活動活動手腳,努力不讓自己心頭的弦鬆下來。
為了沖淡睡意,他們戒備的同時開始聊天。
「昨晚死了多少人?」
「記不住,不過……」有人拉出排行榜,從下方灰色的名字一直數上來,「一共死了九十二個了,排行榜前十每一個都是狠人,先認認臉,下次遇見繞道吧,以免被反殺。」
聽他們說著,陳新彪也往排行榜上瞄了一眼,視線在沈當歸的第一名上停留好幾秒鐘,才繼續往下看。
越往下越皺眉,最後在第一百三十四名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這兩個人沒有在一起?
為什麼那女人是這麼危險的一個排名?
他越想越古怪,心頭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女人的點數不會一晚上都沒有漲過吧,那她都幹了些什麼?
陳新彪栽了那麼大的跟頭之後再也不敢真正小看岳諒,下意識就覺得她的排名不動背後另有問題。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任由自己的名字下滑到這地步?
環顧四周,林間寂靜,遠遠地能看到身影晃過,他渾身無法控制地繃緊,「都注意點,有問題!」
有人觀察了一陣後沒發現什麼,剛想問「什麼問題」,看了看他鐵青的臉色最終還是咽了回去,配合他繼續警戒。
咔嚓。
「什麼聲音?」陳新彪猛然回頭,其中一個同樣高壯的男人抬著一隻腳,訕笑了一下。
「踩到了根枯枝……」
陳新彪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聲色俱厲:「小心點!」
「好、好的。」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熬到七點鐘的時候,不光是被一驚一乍的陳新彪弄得精神凋零的其餘四人受不了,就連陳新彪自己,也快被自己給予的重壓逼得崩潰了。
可岳諒的光點數還是沒動,此刻已然跌出一百三十五名外,落在一百四十二名的位置了。
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難道是因為那個胖子死了,乾脆也不想活了?!
不,這不可能!
陳新彪的理智告訴他,表象背後一定別有用心!
可這用心在哪兒?在哪兒啊!
陳新彪黝黑的臉上怒漲為紅色,他從發現對方點數不動開始就憋著的一口氣終於卡在了氣管裡,形同哽吼的粗硬實物,將呼吸越堵越細。
正在爆發的邊緣,濃密的灌木叢中飛出一個物體,與此同時,一個纖細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樹叢當中。
陳新彪第一時間怒吼:「跑——」
啪。
與預想中轟隆的爆炸不同的劇烈強光在眼前綻放,陳新彪下意識閉眼下撲往外滾去,而其餘四人沒有他這麼快的反應,他們的整個世界都被白光籠罩住,什麼也看不見了。
那一個瞬間縱然陽光已經明媚的追光區依然白了無法忽視的一個角落。
光芒才熄,靠在樹下的沈當歸已經不見了。
諸般風景在身邊掠過,他臉上的神情似怒似笑。
岳小姐果真好膽色!
等視線恢復,反應及時失明時間也短的陳新彪終於看見了心心念念沒有一刻不想起的瘦弱女人。
以及大灘大灘血液,已然氣絕的男人,緊握著三十公分有餘砍刀的五指。
陳新彪愕然,這女人……
岳諒轉過身來,胸前臉上盡是刺目的溫熱液體,包括緊閉著的右眼,濡濕一片。
短短一分鐘失明時間,四個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機會。
她側頭,在同樣糊滿了血跡的肩膀上蹭了蹭右眼上的血液。
陳新彪下意識退後一步,很快鎮定下來,並且哈哈大笑。
「你以為你在拍電視劇?還中途停下來歇一歇?你應該一鼓作氣殺了我的!」
「當然,現在的你不再有機會了!」
陳新彪舉起即使失明也不曾離開手中,並且保持在身邊揮舞的尖刀,「還敢一個人來?難道你以為你是什麼女特工?」
「你當然不是什麼女特工。」陳新彪語氣陰沉,毫不掩飾刻骨的恨意,「你是個詭計多端的臭婊子!那麼多次打敗我是不是讓你很有成就感?」
「哦,那個胖子的死也讓我很有成就感哈哈哈哈哈——」
岳諒冰封的表情皸裂,右手的刀換到了左手。
陳新彪一邊大笑一邊毫不遲疑地朝她揮出了刀鋒,「左撇子?擺什麼花架子,就你這點兒力氣怎麼順手怎麼試吧!」
刀鋒撞了過來,岳諒左手的格擋成為徒勞,砍刀在男人巨大的衝撞力量下飛了出去,陳新彪嘲笑的話還沒說出口,岳諒右手的錘子猛然敲了過來!
這不可能!
陳新彪心中大駭,她的右手不可能有東西!就在上一秒她分明才把右手的長刀換到了左手,右手是空的!他也不可能看錯,雖然他嘴上輕視,但心中未曾有過一刻鬆懈!
竭盡全力斜過肩膀躲過這一錘,右腳為支點,左腳順勢踢出。
去死吧!
肩膀上傳來劇痛,而自己的踢出去的腿居然啊……落空了?!
不,這不可能!
這個女人會功夫?還很是個練家子?之前柔弱的毫無反手之力的樣子也是假裝的嗎?
陳新彪的心理防線開始解體,眼球暴突,嘶聲怒吼:「這不可能——」
掩藏在失智暴怒下的縝密一擊再度被岳諒輕鬆躲開,並被她反客為主抓住肩膀時,陳新彪終於發現了端倪,「你的速度……」
五倍速。
這是岳諒在上一輪游戲裡,從餅乾盒中開出來的功能卡。
她自然是一刻也不敢忘記自己是一個廢物。
她甚至都不敢直接尾隨,只能結合地地貌以及陳新彪的性格特點,賭他不會放過這個地方,於是事先藏在這裡,靜候時機。若是六點鐘點時候他們還沒過來,她就要重新調整計劃了。
為了消耗他們的精力,拖垮他們的反應速度,來為自己後續的行動爭取到更大的優勢,她也付出了極大的耐心,留足時間讓他們自行鋪墊,先贏一場心理戰。
扔出閃光彈之後她當然也想一鼓作氣,但想歸想,她做不到,速度翻到五倍後消耗的體力也是巨大的,而且陳新彪的防範過於到位,先對付他將直接導致其餘四人緩過來。
一對一還是一對四,答案一目了然。
右手的砍刀換到左手自然也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並且騰出右手,方便使用新的卡片。
這一次的殺局,原本就是不計消耗的。
岳諒右手的錘子敲在了他拿刀的胳膊上,左手銀光一閃,手掌長的匕首憑空出現。
陳新彪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不……」
鋒利的尖端戳進胸口,整段沒入。
陳新彪的身體倒下,岳諒扔開錘子,雙手死死按住刀柄,全力攪動。
五倍速卡失效,攪動了兩圈的刀子卡在了模糊的血肉裡,她拔出刀子,再次揮下!
腥臭的液體噴濺,所有的一切都面目全非。
沈當歸越過同樣是被刺眼光線吸引過來卻被血腥現場驚呆的玩家,接住了因為脫力倒下的岳諒。
沈當歸語氣平靜:「你瘋了。」
岳諒麻木的臉逐漸生動,然後無聲地笑了起來。
渙散的視線卻越放越空。
終究陷入黑暗。
沈當歸沉默著將她打橫抱起,在眾人恐懼的視線中離開。
漫延匯聚的血泊流入湖中,五具屍體倒伏,死不瞑目。
休息區鎖死的房間內,一隻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紅腫的短髮女人盯著忽然更新的排行榜第一的位置,久久無法相信。
也不願接受。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次投入玩家二百六十九名,死亡玩家人數為九十八名,通關一百三十五名,就地清理三十六人。」
「清理中……清理完畢。」
「通關玩家前十已確定,獎勵發送中……發送完畢。」
「恭喜通關死亡游戲,即將載入安全島,請稍後~」
游戲地圖崩碎,剩餘光點消散。
迷途的追光者。
正式陷入黑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零一章 安全島(七)
還是這個房間。
還在這個世界。
昏暗的光線投出一個單薄的身影,脖頸纖細,長髮披捲。
她坐在椅子上,前方浮空翻轉著一個精致的禮盒,通體雪白,包紮在外的紅色光帶自行脫落,瓦解。
蓋子打開。
「恭喜您以第一名的成績在死亡游戲中成功生還,獲得一張隨機卡片,一次不限範圍的提問機會,以及初級引領者身份。」
面前的卡片有三張,第一張是隨機卡片,岳諒看了一眼便收了起來。
第二張是初級引領者的身份卡,目前作用不明,被她直接扔到一邊。
那第三張就是所謂的提問機會了。
卡片化為光點,直接散入空氣。
「編號0000為您服務,請提問。」
電子音在腦海深處響起,岳諒的食指抬起,輕輕敲了一下桌面。
「你覺得,人類憑什麼能夠理解非自我的喜怒哀樂?」
室內一片死寂,腦海中同樣如此。
岳諒極有耐心地等著。
長達一分鐘的沉默過後,腦海中的聲音才響起來。
「非關要問題,請玩家不要浪費機會,重新提問。」
簡直荒謬至極。
岳諒輕笑:「不限範圍的提問,我願意浪費。」
「請玩家不要浪費機會,重新提問。」
「你回答不上來。」
「請玩家不要浪費機會,重新提問。」
0000一遍又一遍的重復這一句話,語速越來越快。
岳諒將長髮攏到腦後,終於改口,「那麼請問,新世界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
「新世界作為人類潛能開發的最優平台,於……」
岳諒接道:「於2020年2月29日正式獲批上線,開啟首測。既然避重就輕,何必提供機會,令人不齒。」
又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背後是兵荒馬亂。
「新世界的根本目的是開發人類潛能,而人類的一切活動紮根於大腦,所以新世界,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裡。」
話音剛落,岳諒隱約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斷開,就知道這個不限範圍的提問機會,已經算用掉了。
她站起來,把門打開。
海風撲面而來,濃重的腥氣填滿整個胸腔,天際線發紅,海水黏稠。
岳諒走出房門,一步一步朝山頂的房間走去。
走不了幾步,0001的編號就清晰地映入眼簾了。
原來她和小胖子的房間,原本有這麼近。
房門是開著的,壓抑的哭聲隱隱約約。
岳諒站在門口,對上一張淚跡斑駁的臉。
「他真的死了,回不來了。」黃愛麗喃喃,「這個房間……也像是死了。」
岳諒環顧房間內的一切,普普通通過得去的擺設,普普通通過得去的整齊,普普通通過得去的乾淨。
屬於陳達達的氣息早在她們進門以前,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兩個女人一內一外,無言許久,黃愛麗擦了擦眼淚,看向面無表情的岳諒。
「連小胖子也死了,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岳諒的視線落到她身上,緩緩開口。
「不要再放鬆警惕了。」
這一個瞬間黃愛麗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岳諒:「你……說什麼?」
「不要放鬆警惕。」
黃愛麗抬起手,又放下,最後用食指指著自己,噙著眼中的淚花笑出來:「你這是在怪我?你是在怪我害死了他,是嗎?」
「不是。」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你說啊?!」
她在步步逼近,岳諒筆直地站在門口,半分未退。
「你問我有沒有想說的,這就是我想對你說的。」
下一秒黃愛麗的雙手抓上她的肩膀,劇烈搖晃,「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小胖子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嗎?!你知道的啊!那你為什麼這麼冷靜?你對我說任何話有什麼意義?!」
「唯獨和你說才有意義。」
岳諒的視線撞進她猩紅的眼裡,像一塊冒著寒氣的冰,又像一塊火紅的烙鐵,令她猛地鬆了手。
「啊——」黃愛麗抱住腦袋,崩潰大叫。
「你就是在怪我,你怪我沒有保護好他,你怪我掉以輕心,你怪我害死了他!」
「我沒有。」
「你有!你就是在怪我!」黃愛麗鬆開抱著腦袋的手,又一個箭步竄上來,食指指住岳諒的鼻尖,神情狠戾,「你有什麼資格怪我?是你惹來了陳新彪,是你跟他人結仇,是你害死了陳達達!」
「不是我,是你——」
「全部……都是你!」
她像一隻痛失幼子的母獅,張牙舞爪,咆哮不止。
岳諒在她痛恨的眼神中點頭。
「你說的對,全部都是我的錯。」
她不該把未來的可能寄托在別人身上,不該依賴沈當歸的存在,不該把陳達達交到別人手上,不該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是她錯了。
大錯特錯。
黃愛麗受不了了,她無力地垂下手,癱坐在地,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你為什麼要承認?
明明是我的錯啊,是我把你的叮囑拋在腦後,是我沒有提防喪失戒心,是我搶了小胖子活命的機會……
「剛才和你說的話,發自我的內心。」岳諒看起來對她苦痛的模樣無動於衷,神情自持,「陳達達已經死了,我說任何話都不會有用,可你還活著。不要再放鬆警惕,無論對誰。」
黃愛麗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著岳諒平靜如一的模樣,歇斯底里:「你給我滾,滾啊——」
她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岳諒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陽光發白,方正的監牢將其分割的萬分工整。
「岳諒。」
岳諒抬頭,黃艾里勉強地笑了一下,「美麗在上面嗎?」
「在。」
黃艾里輕輕點頭,「你也別太自責了。」
岳諒徑自往下走,和他錯肩而過。
黃艾里望了一眼她的背影,繼續朝近在咫尺的山頂走去。
極短的一段路,岳諒才回到房門口,居然就看到有人朝著自己指指點點。
「噯,就是她,死亡游戲排行榜第一,真人不可貌相啊。」
「聽胡姐說他們玩的這個死亡游戲,要想爬到最前面都是要殺人的,她第一那不是殺了很多人?」
「好可怕,果然最毒婦人心。」
岳諒冷眼掃過這些明明沒有參與游戲,卻彷彿親身經歷了一切的新人,轉身回到房間裡。
房門關上,隔絕所有形形色色的目光。
可惜安靜沒能持續太久,沒過一會兒,房門被人敲響,符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岳諒,我有事要跟你說。」
門外不止符春一人,還有一個短髮的慘白女人,哆嗦著身體,一看到岳諒就噗通跪了下去。
岳諒看向符春,後者慢慢低下頭。
「對不起,岳諒,我沒有保護好那個孩子。」
岳諒搖頭:「你沒有義務保護他,這與你無關。」
「可是……」符春看向哆嗦到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女人,「你自己來說!」
女人伏在地上,聲音乾澀緊張:「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對不起,對不起……」
符春開口說「對不起」三個字岳諒尚且能理解,這個人對她道歉,又是為什麼呢?
「你對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女人說話的聲音帶上抽泣,「在他保護我的時候,我扔下他,逃跑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
「衝上去的是陳達達自己,選擇保護你的也是他自己,你的道歉莫名其妙,徹底弄錯了對象。」
女人卻聽不進去她的話,只是一昧地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求求你原諒我……」
求求你?
岳諒明白過來。
她再次看向符春,後者看到她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忽然沒了底。
「原來你讓她來跟我道歉,是害怕我報復她。」
符春苦笑了一下,「你知道那孩子是怎麼死的,對嗎?」
岳諒沒有說話。
符春笑得更苦,果然知道。
「這件事她難辭其咎,要不是她膽小逃跑,還把武器扔下,那孩子不會死。」
「所以你認為,我會在陳達達付出生命救了她之後,轉頭就把她殺了。」
符春啞然,剛要開口就見岳諒退後一步,手放在門把上,好像隨時都準備著關門。
她慌忙道:「對於那孩子的死,我們也很難過痛心,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也很難過痛心,能夠理解我的心情。」岳諒重復了一遍,忽然翹了翹嘴角,「你真的能理解嗎?」
「如果你真的能夠理解,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對我說這些話呢?」
房門關上,符春帶著害怕虛軟的女人,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房門以內,岳諒坐在椅子上,盯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上,有別人的命。
她記得割破喉管動脈時的感覺,很重,很吃力,血液的噴射力強勁,溫熱。
刀子在肉體裡的時候,會結合血肉,調動一切帶來阻力。
每下一刀,都必須用盡全力。
那些記憶紛至沓來。
篤篤。
篤篤篤。
房門第二次被敲響。
這次大概是袁警官。
岳諒在慢條斯理的敲門聲中走過去,把門打開。
一聲響指在耳邊炸開,她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對上沈當歸的臉。
後者對她住在風光如此優越的地方頗具微詞,「岳小姐真是好福氣。」
岳諒毫不猶豫轉身關門,被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擠了進去,門夾了一堆空氣後與門框嚴絲合縫。
拉滿窗簾,不太明亮的房間內,兩人對峙。
「不歡迎你。」
沈當歸第一次來,十分自在,自己找了個位置想坐下,一拉椅子,手停頓了一下,看向岳諒,「這個位置是……」
「陳達達一般都坐在這裡。」
沈當歸露出了然的神色,點點頭,坐下來。
岳諒依舊站在門口:「你要說什麼?」
沈當歸微笑:「是你要說什麼。」
「我沒有要說的。」
「哦?」沈當歸挑眉,「沒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地方?」
「沒有。」
「復活卡……也不需要?」
空氣安靜,沈當歸笑眯眯盯著岳諒,後者終於挪動腳步,走了過來。她走到桌邊,右手按在桌面上。
「當然,老規矩,你需要付出一定代價。」
按在桌面上的手指甲因為用力而發白,岳諒開口,一字一頓。
「不需要。」
「我也很喜歡那個孩子,可以給你打折。」
「不需要。」
「嗯?」
「就算這次活了,他還是會死的。」
沈當歸笑看她,微微側過耳朵表示自己正洗耳恭聽。
桌上的五指繃緊,語氣頓挫清晰,「死一次已經足夠痛苦,不需要再第二次了。」
沈當歸聳肩:「這只是你的想法,也許小胖子想活著再來一回呢?」
「現在能做選擇的是我。」
難以言喻的沉默在昏暗的房間內緩緩打開,不久之後,又在沈當歸忽然的笑聲中快速收攏,消失無蹤。
岳諒鬆開扣著桌面的手,垂在身側。
沈當歸的笑容肆意張揚,此情此景表現的是毫不遮掩的冷漠。
「那麼,我們來談一下合作的事情吧。」
岳諒在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來,不意外變成這樣的展開。
他若是真的只是為了送復活卡而來,才要懷疑其居心何在。
「作為合作的誠意,對於您展開的教學活動將不再收取任何費用,並且保證絕不在您背後捅刀,岳小姐覺得怎麼樣?」
沈當歸的人品擺在這裡,岳諒並不懷疑他的話。
只是既然合作而非雇傭關係,有些話也必須說在前面。
「我有什麼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嗎?」
沈當歸笑了,食指輕點自己的太陽穴:「我需要你的思維方式以及行動力。」
「你需要?」
「您總是容易忽略這樣一個事實,同樣的決定,我去做和您去做極有可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沈當歸對自己的運氣絲毫不抱期待,「所以在不得不合作的情況下,我只相信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跟上我。」
沈當歸無論何時都是目的明確的人,這一次也是一樣,游戲只會越來越難,他無論何時都想贏,並不代表他喜歡這樣的游戲。
所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通關,重新掌控自由。
「那勢必意味著我需要承擔的風險也在成倍增加。」
「對。」沈當歸點頭,「不過岳小姐本來就是激進派,再豁出去一點對您來說有難度嗎?」
岳諒合攏十指,聲音落地。
「沒有。」
半雇傭關係正式轉為合作關係,兩人不再花時間談條件打機鋒,而是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坦白與分享。
「關於那個提問機會……」岳諒跳過了一些細節,把自己的提問過程還原了一遍,「這就是它給我的答案,從中我有兩個猜測。」
「第一,0000是有情緒的,它是不是數據化的程序,它……不,或者說它們,背後就是測試我們的人。」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有情緒就會有機會,我也簡單的試探了一下,他們的思維並沒有出類拔萃,非常普通地符合人類心理。」
岳諒對他的話表示認同,接下去道:「第二,既然他說新世界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裡,那我的解讀是,我們現在也正存在在腦海裡。」
聽她說完,沈當歸抬眼,恍然。
「岳小姐的問題果然能帶來驚喜,那現在傾聽一下我的問題與答案,再請您歸納出一些新的收獲。」
岳諒看著他。
「我的問題很簡單——新世界怎麼得出玩家個體的潛能開發程度。」
「它的回答只有兩個字,觀察。」
「好了,聽題結束,請回答。」
岳諒低下頭,交叉的手指打開,再收緊。
且不說0000這充滿迴避的答案,這個看似白白浪費了機會的問題背後,也隱藏了龐大的信息。
我們在我們的腦海裡。
而他們在觀察著自己。
「他們……挾持的是我們的大腦。」
「嗯哼。」
「他們在直接刺激我們的大腦。」
沈當歸抬起手,做了個往下壓的姿勢,示意她說到這裡就可以,「如果猜測正確,那至少這裡仍然是有跡可循的世界。當然,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太少,猜測只是猜測,站不住腳。所以我們需要不斷的勝利,只有走上去,才有看清楚的機會。」
岳諒點頭。
是的,路已經隱隱約約出現了,即使還望不見盡頭。
「雖然很想和岳小姐繼續深聊下去,不過……」沈當歸語氣一變,身體前傾湊到岳諒面前,四目相對,兩人的鼻尖近到只差一公分,「岳小姐的樣子看起來太過平常,反而可怕。」
「月滿則虧。」沈當歸的手抬起,在她背上捏了一下,「你現在僵硬的像一塊石頭。」
比平常還要集中,還要冷靜,也還要毫無生氣。
「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但我知道你這樣不行。」
岳諒冷眼相對。
她沒有反應的反應在沈當歸意料之中,並不氣惱她的不領情,起身離開座位,手扶著椅背把它轉了一圈。
「作為真心合作的第二次誠意……」
椅子腿重新落地,他拍了拍椅子。
「你的那位小朋友,可能比你認識到的,要更成熟一點哦。」
室內重新恢復死寂不知道過了多久,岳諒的視線才落到對面早已空了的位置上。
原本陳達達就總是坐在這裡,屁股並不老實,椅子腿碾來碾去,下巴不是擱在手掌上就是擱在桌面上,沒有太好的坐相。
有他在就沒有清靜的時候,即使沒說話,也總是讓人無法忽視地存在著。
他原本不會死的。
岳諒站起來走過去,手指在椅子上輕輕拂過。
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起來,彷彿要從肋骨間衝出,用血淋淋的樣子告訴所有人。
他原本不該死的!
岳諒的呼吸聲越發急促,淡漠平靜的眼睛逐漸布滿血絲,終於她舉起椅子,用力地朝牆上砸去!
成熟?只是愚蠢而已!
跑啊,為什麼不跑啊!
跑了就活下來了啊!
為什麼總要這樣,為什麼總是這樣?!
一疊方正的物體被巨大的力道彈出來,離開了原本黏附著的椅子底。包裹著它們的紙包在空中散開,掉了一地。
卡片。
岳諒動作停滯,彷彿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咽喉,窒息到眼前發黑。
什麼時候……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把那張用來包裹卡片的紙牢牢鑽在手裡了。
紙上有字,她抖著手找到第一行,從頭開始。
陳達達字跡端正,橫折撇捺盡顯認真。
而語氣,依然是眾人熟悉的那個小胖子。
岳諒眼前模糊,彷彿事隔經年。
——岳諒姐姐,死亡游戲就要開始了,我仔細地想了很久,覺得我不太可能活下來了。你看到這裡可千萬不要生氣,我會這麼說當然不是我自暴自棄啦,只是兩個人裡就要死掉一個,我活下來的希望真的很小很小,我也有自知之明的嘛。
——然後呢,萬一我真的死了,這些卡片全都是留給你的哦,我不太會用卡片,所以偷偷攢了好多嘻嘻嘻。
——強調一遍,全部都是留給你的,沒有美麗姐姐的份!當然不是因為我偏心你,或者不喜歡美麗姐姐了,只是你更需要這些卡片啦!美麗姐姐已經變成很厲害的人了,可是你落後了好多好多,所以我想把這些留給你,先用它們讓當歸哥哥再保護你一段時間,這樣趁著這段時間也變厲害!
中間塗了兩行,任憑岳諒再怎麼樣睜大眼睛去辨認,也很難看清楚原來的字跡。
只知道他在掙扎。
——唉,好快哦,一頁紙都要寫完了。
又塗了一行。
筆畫的力道變了,深深的痕跡拓在紙面上。
——我要許一個願望!如果我死掉,我不要白白死掉,我死得有價值一點!
短短一行字,中間塗改無數,氣勢衰竭。
岳諒的視線終於來到最後一行。
——岳諒姐姐,你一定要活下來。
「你」這個字前面劃掉了四個字,同樣被塗了很多遍,食指指尖撫過紙張背面,一遍又一遍地摩挲。
被劃掉的四個字呼之欲出。
——我很害怕。
岳諒閉上眼睛。
水汽打濕緊閉的睫毛。
她坐在地上,世界裡全是陳達達為其他人打氣一派大力勇敢的模樣。
人啊。
果然是不能相互明白的生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零二章 地下迷蹤(一)
這是第幾輪游戲了呢?
岳諒睜開眼睛。
第九輪。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歡迎來到地底洞穴~」
「在游戲正式開始之前,首先要向各位宣布——」
「自死亡游戲後,玩家層次分級,通關難度分級,初級引領者、預備引領者、普通玩家各為一級!」
「單人模式下不同層次的玩家對應不同級數的難度,團隊游戲中預備引領者及以上玩家除完成規則直接宣布任務以外,還需滿足當前等級的團隊貢獻進度條指標要求,如游戲結束仍未達到貢獻進度指標,則判定為個人通關失敗,降級投入懲罰游戲。」
「當然,風險與收益雙生共存,引領者承擔更大的風險,也必將得到更大的收獲。每位引領者成功通關游戲後,可在新世界隨機生成的十張卡片中任選一張作為獎勵,貢獻點數高的玩家擁有優先選擇權。」
「以上。接下來宣讀本輪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注意傾聽。」
毫無停頓,無縫銜接。
眾人根本沒來得及細想剛剛聽到的內容,又不得不集中精力去應對本輪游戲安身立命的根本。
「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三十人,其中初級引領者四人,預備引領者八人,普通玩家十八人,平均分成黑白兩組參與游戲。地圖中存在一隻白色的老鼠,生存期限結束前一秒持有該老鼠的小組獲勝,獲勝小組中持有該老鼠時間超過五分鐘的成員返回安全島,未持滿五分鐘成員與失敗方一並清空所有卡片,直接投入下一輪游戲。」
「另請注意,生存期限結束前若無小組持有白色老鼠,則進行全員就地清理。」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三十六小時。」
「游戲開始,祝各位游戲愉快~」
0000的聲音消散,眼前的視野卻依然不太明朗,能看清四周,但很吃力。
他們在一條深不見底的甬道裡,後方堵死,前方是視線不能及的黑暗,十五個人或站或躺,或快或慢地開始適應新環境。
也許是四周過於狹窄封閉,空氣不能流通,悶得厲害,還透著一股潮濕的腥氣。
岳諒晃了晃腦袋,一張卡片泛著幽藍的光芒出現在眼前。
初級引領者身份卡。
居然自己冒出來了。
原本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的卡片上冒出一段外凸的進度條,零到百分之一百,在百分之十的地方有一個紅色的標識點,應該就是指標要求了。
岳諒抓住卡片,重新塞進兜裡。
在她看來,身份卡的存在是多餘的,如果單單只為區別層次,那麼直接引入每位玩家獨一無二的編號手環豈不是更方便,何必弄出這麼累贅的東西。
一定還有別的用意。
也許這個引領者當了,還不如不當。
「怎麼看?」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剛還在另一頭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身後,岳諒扭頭,在昏暗的光線裡找到沈當歸的眼睛。
「手環搶不走,身份卡就不一定了。」
「的確,意義不明啊。」
兩人說話間,恢復慢的新人們也都站起來了,拍腦袋甩胳膊,從昏沉的過度期中徹底清醒過來。
「岳諒!」熟人很明顯不止沈當歸一個,袁方大步流星走過來,「終於見到你了,在安全島上,你整天……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我說袁警官。」沈當歸長臂一勾,就把岳諒罩在自身防禦範圍之內,皮笑肉不笑看著袁方,「縱然你有千言萬語,這裡並不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的地方吧?」
袁方這才看見他,下意識道:「怎麼你也在?」
怎麼好像每次,岳諒都和他隨機到了一起?
袁方一開始就不喜歡沈當歸,現在依舊不喜歡,這種冷情冷性人格還有點兒反社會的家伙,要是在外面的社會,說不定早就吃上牢飯了。
沈當歸笑:「這不就是緣分嗎?」前面幾輪都是緣分,不過這一輪還真不是,他用了沒確定和岳諒合作之前就得到的一張當時覺得萬分雞肋的卡片——綁定卡。
使用卡片後,可綁定隊友三次。
簡直綁的毫不猶豫。
袁方眉心皺紋越發難以撫平,不去理會沈當歸,「岳諒,為什麼要放棄之前的堅持?」
岳諒迎上他的目光,沒有閃躲,沒有退縮。
「不是放棄,是改正。」
「改正?」
岳諒點頭:「錯了,就改正。」
袁方看著她淡漠的眉眼,心底發涼:「你覺得你之前的堅持,是錯的?」
「難道您認為是對的嗎?」
袁方毫不猶豫點頭,「當然是對的。」
岳諒反問:「如果是對的,那為什麼從來不曾傷害過別人並且一直在幫助別人的小胖子先沒了?」
她的表情沒有一絲迷茫,袁方在她眼中看見了深信不疑,看見了深思熟慮之後對從前的否定,也看見了曾經那個胖乎乎話總是多到讓人覺得聒噪的孩子。
「我知道那孩子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但是追光之初,是你想方設法,左右斡旋……」
「哎呀。」沈當歸嘆氣,打斷他的話,「我早說她白費心機,她還不信,袁警官你跟她講講道理,最後是不是我說的對?」
袁方:「……岳諒是個好孩子,你不要多嘴!」
沈當歸嘴角笑渦更深,「那就請你先回答一下這個好孩子的問題,為什麼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並且一直在幫助別人的陳達達先死了?」
一句話堵得他啞口無言。
「啊是她!」
「什麼是她啊?」
「就是他們說的那個第一名啊,殺人游戲的第一名,就是這個女的!」
「不會吧,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就她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真的能殺人嗎?」
「人不可貌相,這個道理小學三年級就開始教了,怎麼你還沒學會……」
窸窸窣窣的碎語本來不重,不過在這過於密閉的甬道裡就顯得清晰萬分了,一字不落地落在岳諒的耳朵裡。
「還有她身邊那個,就是排名第二的那個。」
「這個我認識,剛進入游戲的時候就聽前輩說過,看見這個人要繞道的!」
「天吶我們怎麼跟他們分在一組了,太倒黴了吧?」
「白痴,和他們敵對更倒黴吧……」
「別說了你們這些傻逼,你們的聲音聽得很清楚好嗎?!」
隨後最後一聲低喝,嘴碎的新人們終於收了聲,用眼角偷偷打量岳諒他們,於心中咋舌。
沈當歸笑了,拍拍岳諒的肩膀,「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岳諒甩開他的胳膊,看向袁方,「您說服不了我,別浪費時間了,還是先想想怎麼通過這一輪游戲。」
人總是活在當下,回憶過去和展望未來都只能佔據最小的一小部分時間。
袁方深吸一口氣,把目光從岳諒身上移開。
其餘預備引領者早就準備好了。
貢獻進度條,可是關乎生命的。
「這一次的規則很簡單,大家應該都記下來了。要做的其實就兩件事情,找到白老鼠,以及守住白老鼠。」一個斯文的男人走出來,扶了扶鼻樑上架著的眼鏡兒,正是死亡游戲裡岳諒組建的陣營裡擔任過小隊長的李哥。
在眾人集中過來的視線裡,李哥繼續道:「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有很大的難度。首先,怎麼找到這隻老鼠?第二,找到了老鼠之後怎麼分配持有時間,從誰開始?第三,持有老鼠過程中,萬一遇到對方人員,怎麼辦?」
「我們還在甬道裡,不知道前面是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場景,等會兒走出看看,再想想是不是有什麼更快的找老鼠的方法吧。」其中一個預備引領者發言,「至於找到老鼠後如何分配持有時間,這個得先定下來了。」
又一個預備引領者道:「公平起見,就抽簽吧。」
眾人四顧。
「……沒有工具,怎麼抽?」
李哥道:「猜拳?」
「十五個人一起猜拳,要猜到什麼時候?就按手環編號來吧,反正一個人只要五分鐘就可以,只要老鼠到了手裡,很快就都能輪到的。」
他們集思廣益,討論地熱火朝天。
聊天室外編號穩佔鰲頭的岳諒按兵不動,墊底群眾沈當歸一聲嗤笑:「各位這麼努力,進度條有什麼變化嗎?」
其餘四人下意識摸出自己的身份卡,進度條幽暗,紋絲不動。
有人低咒:「靠!」
這該死的貢獻點到底要怎麼賺?!
岳諒抬腿朝外走前走去,游戲才開始,不著急進度條的事情。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這個地底洞穴到底是怎麼樣的。
沈當歸單手插兜,也跟著走了出去。
眼睛逐漸開始適應這種程度的光線之後,四周的物體似乎又清晰了一些,走了一小段路後,前面幽深的洞口一分為五,甬道更窄,繼續深不見底。
「不會吧,怎麼跟迷宮似的?」
「照這樣發展,我們要是走散了,都聚不到一塊兒!」
「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好嗎?在迷宮裡找一隻老鼠,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
「怎麼辦?五個岔路口,分頭行動還是……」
「你還要故意走散啊?!」
李哥看向袁方,而袁方則下意識看向了岳諒。
岳諒思索片刻,道:「分頭吧。」
「什麼?」
有新人聽見,立即怪叫起來:「分頭?那怎麼匯合?!」
「前方甬道寬不過兩人,十五個人一起行動不合理……」
「呵呵,你這樣就又知道不合理了?!」
「這應該不是單純的迷宮,我認為這些岔路也許最終會通向同一個地方,或者其餘的路都是不通的,只有一條路走得通。我們分開走……」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要害死我們嗎?!」
那人持續叫囂,幾次打斷,岳諒終於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新人挺了挺胸膛,眼神輕蔑口中不屑:「呵,沒有底線的人渣。」
岳諒:「請問有底線的你有什麼高見?」
新人:「……暫時沒有,也不——」
「沒有就閉嘴。」岳諒同樣沒耐心聽他的廢話,在他又要開口的時候問道:「你知道我殺了幾個人吧?」
正義感十足的新人咬牙切齒:「殺了人你還得意起來了?」
「意思是,你再廢話我也殺了你。」岳諒的眼睛在這樣的環境裡尤為滲人,「你可以試試。」
新人捏緊拳頭,憤怒地全身發抖,卻也終於閉了嘴。
岳諒面向絕大多數人,繼續道:「如果這五條岔路後面還分了岔路,大家再折返回來商量。」
至此三人一組,各自出發。
貢獻進度條,悄然突破於零。
百分之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零三章 地下迷蹤(二)
通道比看到的還要窄,在外面時隱約覺得可以容納兩人並肩而過,走進去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一個半的肩寬,只是剛好能夠容納一個人暢通無阻地經過而已。
因為狹窄,這裡自然也比外面昏暗的多,走了一段路後,有人閉不上嘴,忍不住要討論那個大家口口相傳的殺人排行榜的前兩名。
「李哥,你們的那個死亡游戲,那兩個人真的是前面兩名啊?」
李哥扶了一下眼鏡,眯起眼。
「嗯。」
「那他們聯手到底殺了多少人啊?」
「聯手?這種話你是從哪裡聽說的?」
提問者訕訕:「就其他前輩那裡……不是這樣嗎?」
「哎……你們也別聽什麼都信,真正知道事情脈絡的能有幾個?」
「那總不是空穴來風吧?」另一人不滿道,正是剛才與岳諒嗆聲的那位,「難道他們還能沒有殺人?」
李哥:「人肯定是殺了。」
「那不就結了麼!」
幽深狹窄的通道裡傳出年輕響亮的回音,「殺人就是殺人,要不是這裡沒有警察,他們一定要被拉出去槍斃一百次!」
李哥一邊觀察著左右牆壁的情況,格外留心腳下,這一路什麼也沒有他可不信,說不定就會出現什麼塌陷之類的,還是慢走,穩妥一些,一邊帶著成熟包容的笑意告訴那小年輕,「就是因為沒有警察,所以才要自己動手。」
「沒有警察就放棄作為人的基本道德了?他們沒讀過書嗎?」
提問的小年輕頭腦比他清醒些,想了想明白了李哥的意思,「是報復嗎?」
李哥搖搖頭,「內情我不清楚,不過一定有就是了,畢竟能讓一個女人鼓起勇氣獨自面對五個身強力壯男人的理由,怎麼想都是極度讓人難過的事情吧。」
「獨自?她真不是和那個男的聯手幹的嗎?」
「呵呵,這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所在的小隊正好就在附近,那個男人是後來才到的。」
「不會吧,那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
「可怕嗎?」李哥失笑,「既然聽你們叫一聲前輩,那我得告訴你們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在這個新世界裡,最該怕的是那種總是笑眯眯,待人親切的人。」
身後忽然沒了聲音。
李哥莫名回頭:「怎麼了?」
兩個年輕人僵硬地站在一起,直直盯著他。
後背一涼,李哥的笑容層層剝落,驚起一身白毛汗,後面有東西?!
三人都被釘住了似的立在原地。
短短幾秒鐘時間,李哥的額頭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他屏住呼吸試圖脫離後方,暴躁年輕人看他有所動作立即叫道:「你想幹什麼!你……你別過來!」
李哥覺得自己的腦子糊住了,看來是不能指望這兩個年輕人了,他一咬牙一狠心扭過頭去,昏暗的視野裡……什麼都沒有。
他定了定神,又看了一遍,還是什麼都沒有。
他鬆了一口氣,又往他們倆所在的位置走了一步,剛要開口,暴躁年輕人就舉起了拳頭,有些結巴。
「我們無、無冤無仇……」
李哥莫名其妙,「你們這是,在怕我啊?」
另一小年輕瑟縮點頭:「不是你自己說,最該怕的是那種笑眯眯,待人親切的人麼……」
需要害怕的人=笑眯眯待人親切的人=自己。
李哥:「……」真他媽操蛋。
「啊!」暴躁年輕人又叫了起來。
枉做好人了李哥失去耐性:「你又怎麼——」
通道頂端塌陷,李哥被他往後一拉,下一秒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就被落下的石塊砸出一個凹坑!
沙石四濺!
李哥反應過來,反手拽過他往來路退去,沒走兩步後方石塊也開始往下掉,一砸一個窟窿。李哥再度轉身,往已經砸完了的前方落石上撲去!
「都過來!」
兩個年輕人下意識照做,只是通道過窄,兩人匆忙間撞在一起,誰也過不去,多虧李哥緊要關頭爆發極限,一把扭過暴躁年輕人的方向讓他貼著牆壁,生死之間另一人滑魚似的溜過來後再把暴躁年輕人一拽,擦著落石鋒利的邊緣,才把人也拉過來,一齊攀著亂石堆,腳下之地又成一片廢墟。
轟隆隆響了半天,從這頭到那頭,一整條通道似乎都塌了。
等聲音平息,李哥擦了一把額角的冷汗。
暴躁年輕人小腿皮肉被刮去一道,疼得兩眼翻白,怒火中燒。
「去他媽的,這條路有問題!果然就不能聽那個女人的!」
李哥擦了擦被飛石砸出一個小坑的胳膊,咧了咧嘴。
「那你想沒想過,如果剛才我們是十五個人擠在同一條甬道裡,現在是什麼下場?」
兩個年輕人先是一愣,繼而一驚,心臟後知後覺地跳到了嗓子眼兒。
剛才他們只兩個人就撞在了一起,若是十五個人都擠在一條道上,十有八九沒這好命,大家相互推撞,大約已經被壓在這些碎石下面了!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其餘三條通道裡,眾人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兩腿發軟地縮在碎石堆上。
岳諒被碎石粉嗆到,咳得撕心裂肺。
唯一一個膽子大敢跟他們一起走的新人抱著受傷的胳膊,一臉崇拜地看著穩穩站立在凌亂石塊上,肩膀上還扛著一個人的沈當歸。
這就是大佬啊,這就是大腿。
盡管這大腿完全沒有要給自己抱的意思……
「放咳咳咳……我下來。」
沈當歸扔下她,岳諒抓著石塊,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
活動了一下剛剛承受了不輕重量的肩膀,沈當歸跳到最高的碎石堆上,伸手剛好碰到頂上的石板。
十分平整,銜接完美,屈指一敲,還很牢固。
完全沒有剛才那種豆腐渣的樣子。
看來那一層本來就是用來下石頭雨的。
新人顫顫巍巍問:「我們要繼續往前走嗎?」
「當然是折回去,前面深不見底,路又徹底的不好走了,先返回去看看其他岔路的情況。」
沈當歸說著又抄起岳諒,後者一張臉因為咳嗽而漲得通紅,眼睛裡都布滿了血絲,「等一下……」
「岳小姐您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中用。」沈當歸的嘴沒有因為合作而柔軟半分,還是毒的厲害,「就您這軟手軟腳的,拳頭大的石頭恐怕都能把您壓得爬不起來。」
「多說廢話可以增加你的成就感嗎?」
沈當歸微笑:「只是可以增加您的挫敗感而已。」
新人縮在一邊看他們吵架,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出來打個圓場以防局面惡化的時候,又見大腿改拎為扶,然後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新人:「……」他有點不是很懂了。
通道沒有再塌一次,等他們回到岔路口的時候,已經有兩組到了,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沒等多久,最右側的通道裡也出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受傷頗重,面如金紙,腳掌被布包裹著,布外有些黏膩,看起來這隻腳像是被砸爛了。
好在其餘人都只是受了點輕傷,除了沈當歸之外居然還有兩個人毫髮未損,也是不容易。
「第二條通道裡的人還沒有出來。」
「怎麼回事,難道全部都……」
「不可能,通道塌陷雖然突然,但不是沒有反應時間的,不至於一個人都出不來。」
「那也就是說,他們那條路是沒有問題的吧?」有人不太確定,用征詢的眼神掃過眾人。
這種說法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讚同,重新處理了一下傷勢,大家相互攙扶,進入第二條通道。
通道平整沒有任何碎石,一切都尋常無比。
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距離拉到很近的時候,唯一什麼都沒有碰到的袁方小組露了臉。
袁方看著一個個淒慘的模樣,吃驚道:「怎麼會這樣,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
落石這種沒有太多話好說,開個頭就能意會,袁方又看了看大家的狀態,都還能走,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們這邊走得通,再往前走三四分鐘左右就是出口,那邊……大家到了自己看吧。」
那邊二字後收了回去,反而引起了眾人諸多遐想。
難道是更多的岔路,還是更昏暗崎嶇看不到頭的通道?
各自猜想著,前方卻一點一點亮了起來,連通道本身也逐漸拓寬,從兩人無法並行的寬度到四人肩寬,豁然開朗。
無數熊熊燃燒的火把,劈斷的崖壁,一米寬近五十米長的吊橋,光明所不能及的橋下深淵,對岸呈階梯式分布的洞口。
腳下不再是磚面,而是沙石混雜的泥地。
好像他們直到這時,才剛剛進入游戲地圖。
「我擦嘞,到底要怎麼在這種鬼地方找一隻老鼠……」
地底無風,吊橋卻輕微地晃動起來。
眾人凝神,一抹白色從吊橋中間跳起,大大咧咧沿著繩索朝對岸爬去。
「老鼠!」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所發現,眾人興奮起來。
「快,抓住它!」
其中一位預備引領者一馬當先,毫無疑問,第一個抓住老鼠的必然會有大把的貢獻度,搞不好直接就完成了!
一腳踏上吊橋,才走出兩步,吊橋便劇烈晃動起來。
「啊啊啊——」
下一秒已經掉了個頭,衝回到岸上。
還沒到中心就晃得這麼厲害,也不知道這鬼吊橋牢不牢靠!萬一中途支撐不住斷裂,下面可是深淵!
而白老鼠已經輕輕巧巧過了吊橋,輕盈地跳進其中一個洞穴,消失了。
眾人面部青青紫紫,終於有人罵娘:「老子就知道沒有這麼容易!」
四周山壁合抱,只在中間砍斷,用五十米長的吊橋連接,岳諒踢了一塊石頭下去,聽不見任何聲響。
到底有多深不去考究,掉下去會死那是一定的。
沈當歸活動活動肩頸,作為第二個人踏上吊橋。
袁方伸出一隻手要抓住他:「你等一下,我們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出路」二字還沒說出來,手指落了空,沈當歸抓著一邊的繩子,已經走出去兩米。
吊橋和第一位踏上去時一樣,晃動的幅度開始擴大。
沈當歸一手抓著繩子,整個人中心斜向右側,吊橋傾倒晃動看得人冷汗涔涔,本人卻依舊健步如飛,如履平地。
無論吊橋怎麼晃,他都穩得不得了。
岸上的人捏著汗,沈當歸一邊走一邊時時感受掌中繩子的質感,以及腳底下稀疏木板的結實程度。
吊繩很粗,纖維緊實,沒有薄弱的斷裂點。
木板倒是不太如意,蛀蟲的壞板不少,但也不是不至於斷裂,承重能力尚可。
他就這麼蕩來蕩去過了吊橋,在對岸朝他們揮了揮手。
「這也太……」有人害怕,「以前出去旅游,那板子整個連起來,四周網子特別密,我也不敢走吊橋的。」
更別提這個晃起來能讓人傾斜六十度就差翻轉過來,沒有防護網只一左一右兩根粗麻繩,底下的橋板還一塊長一塊短,中間間距超過三十公分了。
隊伍裡除了岳諒之外還有兩個女孩,面容都很年輕,看起來二十出頭。
第二批進來的玩家絕大部分都是這個年紀,平均年齡比首測玩家低七歲至少,接受度高適應性強,耐性和膽氣則要差一些,磨練不夠。
「我也不敢……」有個女孩抹了兩滴眼淚,「萬一踩空了,怎麼辦呀!」
那就掉下去,直接死了。
「別怕,我們會想到辦法的。」暴躁年輕人安慰她,擰著眉頭打量就算人已經過去了,出於慣性依然晃動不止的吊橋。
袁方扶額思索:「不急過橋,我們再找找別的路,老鼠已經不見了,我們現在過去,也追不上。」
他在四周觀察起來,中間斷壁無計可施,石壁上也沒有發現電視劇中常常出現的機關暗門,到達對面的方法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的吊橋。
他不自覺地把目光放在岳諒身上。
獨在站在一邊無人搭理的岳諒正全神貫注看著吊橋,目光閃動,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她好像有方法。
袁方無意識地把她的舉動盯得更緊,默默觀察著四周的李哥注意到他的神色與目光,微微蹙起眉頭。
吊橋恢復平靜。
岳諒也站到了吊橋前方。
她抬起左腳,暴躁年輕人粗聲粗氣:「別逞強吧,那個男人過去的時候吊橋都掀成什麼樣了,你就這麼上去到不了一半就得下去。」
「岳諒!」袁方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打算過橋,立即走過去阻止她,「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我有我的辦法。」岳諒表情冷淡。
「什麼辦法?」
岳諒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就這麼走過去,在我上去的時候,你們都別上來就行。」
看著她的眼睛,袁方心中一定,她真的有辦法。
「怎麼過去?」
岳諒微微皺眉,「就像沈當歸有他的辦法,我的辦法未必是你們的辦法。」
習慣了她為全員做好打算的袁方一愣,「不是大家可以通用的辦法嗎?」
「為什麼會是大家通用的辦法?」
「你……」
越過說不出話來的袁方,岳諒將一張卡片銜在嘴裡,抬腿上了吊橋。
和沈當歸的方法不同,她沒有去扶左右兩邊任何一邊的繩索,而是直接踏在了木板上。
一塊板子,兩塊板子……她走出了十米。
在眾人提心吊膽注視的時候,李哥扶了一下眼鏡,「真厲害,吊橋基本沒動。」
「啊,真的!」剛開始害怕到哭的女孩驚呼,「都沒晃!」
岳諒走的很穩,也很慢,腦子裡一大串一大串的算法用最快的速度得出最佳落腳點,幫助她保持平衡。
她的注意力越來越集中。
眼前的吊橋包括自己都被拆解成了各種受力模型,不斷關聯,反復分割。
李哥喃喃:「這得是怎麼樣發達的腦子和膽子啊……」
十五米,二十米。
橋頭的第二塊踏板受力,吊橋波浪似的晃動起來,正走在吊橋中間的岳諒猛然瞪大眼睛,身體一歪,往下掉落。
好整以暇坐在另一端看戲的沈當歸眉頭一跳。
袁方一把將忽然踏上吊橋的女孩揪下來,氣急嘶吼:「你幹什麼?!」
女孩只顧腳下還沒注意到橋中間的情形,被袁方這麼一抓一摔弄懵了,委屈地不行。
「我、我記住了她踩的位置,能過去的……」
她的記憶力從小卓絕,岳諒的每一個落點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是越走越遠她開始看不清了,只能匆忙先跟上,不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啊!
袁方崩潰:「你再上去重心變了,你害死她了!」
女孩回不來神,「什麼重心……」
袁方卻無心再給她解釋,也不忍朝吊橋中心看去,只是深深自責,都怪他,明明她上去之前說過不能有其他人上來的,他卻還是沒看住!
「她、她沒事!」
有人驚喜大叫:「她應該是用了什麼卡片!」
吊橋中心,岳諒周身被一塊膠狀物體包裹,牢牢地黏在繩子和橋板上。
她閉上眼睛,努力平復劫後餘生帶來的恐懼感。
走這種吊橋,她當然不敢托大,能不用卡片順利過來最好,萬一出現意外,必然也不能吝嗇卡片。
但是這種心理準備,並不包括被人拖了後腿而消耗掉保命的卡片在內。
她氣得腦仁都在作痛。
膠狀物黏性很大,她在裡面艱難的摸出另外一張卡片。
這是一張伸縮抓取卡,是小胖子留下的卡片。
抓取範圍是三十米,走到這裡剛好可以搆到對面了。
石壁一體自然抓不過來,但可以把她拉過去。
這種卡片難得,岳諒此時被黏在吊橋上還算安全,也並不打算立刻用,只是故技重施又咬在了嘴裡。她打算等吊橋平復下來後,脫開膠體再走一次。
「嘖,真是危險啊岳小姐。」
岳諒驚愕扭頭,對上一雙顧盼生輝的鳳眼。
怪不得把自己黏在木板上時覺得吊橋晃動的幅度和頻率有些不太對,居然是他過來了!
「多浪費,你把這張卡片給我多好。」
沈當歸滿臉可惜,說話間有力的手指穿透膠體把她扒出來,將一根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繩子結結實實的扎在了岳諒的腰間,再繞到他自己的背上,打上死結!
「唔。」
岳諒被勒出一聲悶哼,還沒為劇烈晃動頭暈,整個人也顛簸起來,還沒想好要是沈當歸帶著她一起掉下去她得用哪張卡片才能把兩個人都救回來,身上一鬆,整個人就墜了下去,摔了個屁股墩兒。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深長的呼氣聲。
沈當歸扶著橋墩,額角的汗水緩緩滑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零四章 地下迷蹤(三)
沈當歸回頭,笑眯眯與火辣辣盯著自己的人對視。
「您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岳諒的神色不帶一絲調侃,認真地稀罕道:「原來你也有會吃力的感覺。」
聽在沈當歸耳朵裡就好像在說,原來你也是個人啊。
沈當歸嘴角弧度加深,深表後悔。
「讓您失望了,區區不才,只是個人。」
此次交談十分不愉快。
兩人同時移開視線,默契十足地看向劇烈晃動中的吊橋。
這座吊橋其實並不難過,其兩邊的吊繩都很結實,只要手臂力量足夠,著力在手上,落腳只做暫時的支撐,很快就能過來。
放開膽子,除了腳掌受傷的那一位,基本上所有體力正常的男性都能過來,只是女生的話……就得想想借力的辦法了。
「你猜他們能過來幾個?」
閒得無聊,沈當歸想跟岳諒打個賭,「玩一把嗎?」
「玩。」
「那我猜對面只剩兩個。」
岳諒側臉看沈當歸,後者微笑,她又轉了回去。
「賭局不成立,我的猜測和你是一樣的。」
沈當歸想了想,不死心,「那來猜他們會怎麼過來?」
岳諒瞄了一眼已經他解下來繞了幾個圈後拿在手裡的繩子,「如果他們也有這個,大概會綁在一起過來。」
「唉。」沈當歸放棄,「無趣。」
都賭不起來。
對岸。
袁方看著岳諒被沈當歸綁著救走,心裡狠狠鬆了一口氣。
萬幸,她能夠平安無事。
那個女孩兒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忙不迭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著急,也沒想到我上去,就會讓橋晃得這麼厲害……」
李哥活動活動手腕,心中慶幸還好剛才上去的不是自己。
「既然她也沒事,那這件事就揭過吧。」袁方嚴厲地看了女孩一眼,「不過,下次行動不能再這麼冒失了,一不小心就會沒命的。」
「不會了不會了!」莽撞女孩也就是尉遲欣心中也是一陣後怕,她可沒有想過要害死一個人呀。
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又有人靠近吊橋,把手放在粗糙的吊繩上,「接下來還是想想怎麼過去,卡在第一關的話,還玩什麼游戲。」
是這個道理,眾人頭碰頭圍成一個圈,很快定下了方案。
「可是,他的腳受傷這麼嚴重,別說保持平衡,連在平地上都很難走了,過不去吧?」
有人把目光投向受了傷嘴唇死白的男人,這個又怎麼辦才好呢?
見大家都看著自己,被盯著的男人艱難地笑了一下:「我這一隻腳都沒有辦法用力,肯定是過不去了,你們去吧,不用管我了,如果可以找到那隻老鼠,麻煩你們再想辦法回來吧。」
袁方的神情變得復雜,就看對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洞口,後面的路恐怕只會更復雜,他們能否回來這個地方還得兩說,如果他們找到了老鼠但是找不到回來的路,那這個人就……
「我也不去了,我在這裡陪他吧。」隊伍中另一個女孩怯怯開口,她的存在感比差點坑死一條命的尉遲欣弱不少,這還是她第一次面向所有人說話。
她極度恐高,沒上去就已經覺得頭暈眼花了,沒可能過這個吊橋的。
尉遲欣著急:「別說傻話了,跟我們一起走吧!」
怯懦女孩還是搖頭,「這座橋晃得太厲害,我真的不敢,索性就在這裡和他作伴吧,有兩個人在一起,我也不至於太害怕。」
「可是……」尉遲欣還想再說什麼,仔細擦好眼鏡的李哥把它重新架在鼻樑上,綠熒熒的光一閃,開口打斷:「那就這樣吧,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無論是傷了腳的男人還是怯懦女孩紛紛擠出笑容,「拜托你們了。」
在他們兩個人心中,被清空卡片投入下一輪游戲總比直接掉下吊橋摔個粉身碎骨好。
尉遲欣抿抿唇,只好作罷。
一根長達三十米的繩索將十一人緊密連起,李哥在最前面,袁方斷後,尉遲欣被安排在袁方身前的位置,他們兩人的間距是所有人中最短的,只有手臂長。這是要效仿沈當歸營救岳諒時的做法,一旦尉遲欣出了什麼問題,袁方將脫離團體,全力支援她。
十一個人一起上,盡管他們採取了一左一右的上橋順序,懸空的吊橋依舊不給面子地搖擺起來。
無論沒上橋之前做了多少心裡準備,上橋之後全都成了徒勞,尖叫聲嘶吼聲起起伏伏。
沒有上橋的女孩膽戰心驚地看著好像下一個眨眼就會掉進深淵的同伴,緊緊揪住自己的領口。
還好,還好沒有上去。
沈當歸看著這些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感嘆道:「勇氣可嘉。」
岳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她無法苟同這種要死一起死的做法,不過這種行為帶來的作用仍然是無法忽視的。對於拴在一根繩子上的人來說,壯膽的效果好像不是一般的好。
他們的第一個人選的很好,在身後吊著一群鬼哭狼嚎的人的情況下還能不驕不躁,找到每一個落點,盡可能地讓身體保持直立,收住重心。
他穩住了,帶動第二個人不得不跟著往前邁步,第二個再帶動第三個,一邊嚎一邊往前邁步,過橋的速度完全不慢……
岳諒在心中點頭,學習了。
「這麼多洞口……」
沈當歸眼前看得沒意思,便看向身後,在對岸看起來只有半人高的洞口到了眼前,就是可以容納成年人進出的通道了。兩米一階,從下往上一共三排十列,足足三十個洞口。
「我沒看見。」岳諒搖頭。
那麼小的一隻老鼠,沒有看見它鑽進了哪一個洞口。
沈當歸摸摸下巴,「就算看見了也沒有意義,誰知道這些通道內部是不是連通的,而且白方陣營的人既然不在這邊,那就意味著另一個地方也許還有一座這樣的吊橋和這樣的洞口……」
兩人紛紛蹙起眉頭,如果兩頭通的話,那這種游戲的玩法就要重新思考了。
「終於……到了!」
李哥踏上堅實的地面,解下腰間的繩子在橋墩上打了個死結。
橋上路程過半,距離終點只剩下十五米,尉遲欣逐漸感覺到體力不支,明明越來越近的對岸,在意識裡好像越來越遠了。
不行,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
她一狠心咬破嘴唇,濃鬱的鐵鏽味重新帶回力量,一米,兩米……繼續向前。
袁方的餘光沒有任何一刻離開過她,看見她越來越慢的速度,心中的擔憂越來越重。
他安慰自己,有一半人已經上去,就剩十米不到了,目前為止又都很穩,可以的,應該可以的。
不會晃動的地面就在眼前,倒數第五個人激動萬分,加快速度往前邁了巨大的一步,成功上岸!
「哈哈哈我過來了!」他興奮無比地朝前跳去,一抬頭就看到李哥大變的臉色和飛快衝出去的身影。
李哥連在心裡罵娘的時間都沒有,緊要關頭拖住了綁在橋墩上的繩子,竭力往後拉,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快幫忙——」
話是這麼說,但這個忙真的不好幫。
倒黴的倒數第四原本正保持著原本的節奏前進,被倒數第五忽然的加速以及往前的力道一扯,在最後第三張踏板上右腳跟不上踩在最後第二張踏板上的左腳,重心徹底傾斜,整個人往橋板中間空擋栽倒。
他往前倒下的力道何其大,後面三個人被一併拉倒,原本體力就出現了非常大問題的尉遲欣更是沒能抓住一直扶著的繩索,半個身體滑出吊橋。
她無法控制地尖叫起來。
袁方一手抓住她,一手死死繞緊繩索,身體的左右兩邊被下垂的力道撕扯,一張臉漲的青紫。
倒數第三也不好受,前後兩個人都往下吊了,把他勒在中間,難以喘息。
眨眼間的變故讓倒數第五愣住了。
沈當歸嘆息:「不長記性啊。」有了岳諒那一齣之後居然還會發生這種低級錯誤,簡直讓人無話可說。
岳諒將一切收在眼底,語氣冰冷。
「實例驗證,人就是只顧及自己的生物。」
李哥吼道:「這樣不行,根本拉不動!」除非有人上橋,把掉下去的兩個人重新先拽上來!
袁方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堅持住,沒問題的,只要那個男人過來,就可以像剛才救下岳諒一樣把人救回去……
即使沈當歸想袖手旁觀,岳諒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讓他過來的。
再堅持一下……
可是怎麼還不來啊!
袁方吃力地抬起頭,將視線投向岸上的人,最內側的兩個人或站或坐,待在原地沒有絲毫動作,即使是岳諒,也只是冷漠地看著這一切而已。
怎麼會……
「啊——」
尉遲欣往下滑去,袁方連忙回神,拼盡全力將人往上拖拽,纏著吊橋繩索的胳膊斷裂似的劇痛,縱然是他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忍耐力,也無法控制地悶哼出聲。
僵局,再這樣下去後面四個恐怕永遠上不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啊——」
「我就算上了橋,也拉不回來人啊!」
「快想辦法!」
闖了禍的倒數第五左看右看無計可施,再看到置身事外的岳諒二人,立即找到了借口,把炮火集中到他們身上,「你們居然乾坐著,還不來幫忙?!」
沈當歸似笑非笑,岳諒則完全不去理會他的喊叫。
現在掛在橋上的四個人裡可有兩個都是預備引領者,慌什麼。
果不其然,在大家都快精疲力盡的時候,被勒在中間的倒數第三兩條胳膊忽然鼓起,至少有原本的五倍大,右手抓住後面的繩子,嘶吼著把將繩子朝前掄去!
「後面兩個鬆開吊索——」
可怕的力道不但將袁方和尉遲欣拋起朝岸上翻去,慣性還將拴在同一根繩索上他自己拽離吊橋,李哥抓住機會,「快拉!」
一、二、三!
尉遲欣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磕得頭破血流。
這第一道關隘,好歹是過來了。
心虛的倒數第五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先發制人,禍水東引,指著沈當歸的鼻子罵道:「你明明可以救人,居然就站在這裡什麼也不幹!你們有沒有一點團隊合作精神?!」
「你這麼說話沒有經過腦子的同意吧?」沈當歸指一指吊橋,「如果你記性不好,那就讓其他人告訴你,第一個走上吊橋去試驗這橋是不是真的能過人的,是誰?」
說到這裡還不算完,沈當歸還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卡,把進度條上的數字展現給他看,「游戲才開始,團隊貢獻度百分之五,你說我不作為……呵呵,有意思。」
被他反將一軍,倒數第五漲紅了臉,索性換個對象把矛頭對準岳諒,「好吧他有,那你呢?雖然你是個女人,但你是我們當中級別最高的吧,初級引領者,就是這麼乾看著的?」
岳諒平靜反問:「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來指責我?是因為擁有初級引領者身份的我沒有及時為你拖後腿的行為擦屁股嗎?」
「你……」
「夠了!」再不打斷他的話,李哥都要氣笑了,這人見得多了,還真的什麼樣的都有,差點被他害死的人都沒去指責他,這人反倒跟佔了多大理一樣,還口口聲聲指責別人。
「既然大家都沒事,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吧。」
用了一張功能卡的倒數第三呵呵:「揭過?真是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會痛,我們這些引領者就活該為某些傻逼買單啊!」
說完他看向岳諒,將自己和她劃在一起,「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白白浪費一張卡片的感覺,這口氣很難喘的順。」
岳諒眉頭都沒動一下。
尉遲欣捂著腦門上的傷口,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疼痛,眼中含上了兩汪淚水。
袁方喘著粗氣,一手摁著疼痛難忍的肩頭,「都別互相指責了,我們既然是一個團隊,這些情況就都是難免的。問題已經發生了,我們要做的是怎麼減少這種狀況再次發生,而不是在這裡推卸責任。」
隊伍中熟悉袁方為人的最後一名預備引領者冷哼:「你是滿腦子無私奉獻,但如果再不讓這些新人意識到他們不過腦子的行動會給其他人帶來多大的麻煩,我們別說是獲得這一輪游戲的勝利了,恐怕就連活著進入到懲罰游戲都有困難。」
倒數第四聽後委屈:「我們也不是全都不過腦子的啊。」他是新人不假,但同時也是受害者呢。
氣氛越發緊張,亂成一團,僵持不下。
「好了好了,在這樣說下去大家直接投降認輸得了。」李哥最先調整好狀態,他的手腕本就靈活,面相不像袁方那麼嚴肅,又不像其餘引領者那麼尖刻,此時站出來挑大樑算是大家比較能接受的人選。
「既然團隊中有引領者,那在引領者承擔責任,衝在前面的時候,各位新人都管束好自己,多看多聽少說少動!」
新人們耷拉下眉眼。
李哥又看向倒數第三,「沒有辦法,這個虧你肯定是自己吃了,但是你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獲吧,貢獻度也上升了不是嗎?」
倒數第三冷哼一聲,沒有否認。
最後是岳諒,不知道為什麼,李哥在對上她的眼睛時整個人都不太自在,硬著頭皮把話說完,「岳諒是吧,你過橋的時候確實……有點兒冤枉,但你過橋的方式也很凶險,而且最後也平安過來了並且撒了氣,就別再計較,接下來還是以游戲通關為重,好好合作吧。」
團隊矛盾被粗糙隱藏,強行按下。
岳諒淡淡地移開視線。
她沒多話,這讓李哥心中的石頭落下,放鬆地扶了扶眼鏡,「現在大家還是討論一下,眼前這三十個通道,我們該怎麼辦?」
過去的事情可以暫時放過,擺在面前的事情卻不得不先去解決。
通道口約一米五寬,高一米八左右,裡面遠沒有外面的亮度,可見度和之前的通道差不多。
因為之前行動採取了岳諒的建議,這時候大家不約而同的,又一次看向岳諒。
被目光包圍的岳諒言簡意賅:「還是分組,不求深,但求廣。」
這一輪游戲宣讀明確的規則信息很少,這就意味著地圖上的可發揮空間更大,因此當前情況下,沒有什麼比探索未知更重要的事情。
信息,就是先機。
而與先機並存的,永遠都是膽氣與風險。
又要分組?眾人有些猶豫,分開固然能夠加快搜索進度,但人力分散帶來的弊端也是不容忽視的。萬一他們分出去的小組就遇到對面完整的隊伍,那就任打任殺了……
「分!」
兩道聲音撞在一起,袁方和李哥同時開口,對視時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堅定。
李哥:「投票吧,同意分組的舉手。」
一隻一隻猶豫的手慢慢舉起,最後連尉遲欣,也咬咬牙把手舉了起來。
十三個人,除了岳諒自己,一共九人下定了決心。
少數服從多數,沒舉手的那幾個人的意見,不做考慮。
「那我來分組吧。」李哥看了一下人數,做下安排,「現在是有六個引領者七個普通玩家,盡量每一組都有一個引領者,那就分成六組,男的隨便找個引領者組,尉遲你……你到他那組去。」
李哥指了一下沈當歸,他的這種分法合情合理,沈當歸作為團隊中戰力最強的一位,自然要承擔更多一些。
只可惜他的合情合理並不能說服每一個人。
沈當歸把手搭在岳諒肩膀上,表情無辜,「十分抱歉,岳小姐離不開我。」
這種說法充滿歧義,岳諒沒有任何表示,因為現在這種一切不明的情況,他這麼說也沒錯,的確沒有比沈當歸身邊更安全的地方。
「你們兩個初級引領者組隊,資源浪費未免也太……」倒數第五說到一半,在李哥警告的視線中把後半截咽了回去,「行,輪不到我說話。」
李哥收起對他的冷意,沖岳諒他們笑了笑,「你們倆在一起也好,那這女孩還是交給你們,其餘人再每隊一個引領者,分成四組吧。」
沈當歸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他們同意了,新的小組很快確定下來,李哥最後交代:「遇到岔路一定要做好標記,確保自己能夠返回到這裡……不多說了,都注意安全,出發吧。」
五個小組同時踏入選好的通道,重陷昏暗。
三人前後行走,岳諒打頭,尉遲欣當中,沈當歸彎著腰斷後。
甬道深靜,腳步聲被無限放大,詭異感逐步加強。
尉遲欣難以忍耐地開口:「我們……」
「噓。」
岳諒的手摸到了口袋裡最外側的卡片,前方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亮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