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柳葉 -【掌歡】《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flclobbas 於 2024-2-12 12:30 AM 編輯【書名】:掌歡
【作者】:冬天的柳葉
【內容簡介】:
駱三姑娘仗著其父權傾朝野,恃強凌弱、聲名狼藉,沒事就領著一群狗奴才上街調戲良家美少年。對清陽郡主來說,這種人敢在她面前撒野,她伸根手指頭就弄死了——直到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叫駱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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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笙盯著翠帳綴下的鏤花銀香球出神,那雙往日裡顧盼神飛的眸子此刻顯得有些呆滯,也因此,耳畔小丫鬟的嘰嘰喳喳聲愈發大起來。
「姑娘,不就是一個蘇公子嘛,您瞧著順眼搶來就是了,為了他上吊不值當的啊,嚶嚶嚶——」
駱笙動了動眼珠,看向趴在床頭哭泣的小丫鬟。
這丫鬟叫紅豆,又能說又能哭,這般魔音貫耳已有三日,足以讓她大致瞭解了當前處境。
她是權勢滔天的駱大都督之女,因惹了禍被送到外祖家,在這裡瞧中一名男子,遭婉拒後憤而投繯。
這莫不是個傻子吧?
「別哭了。」駱笙開口,聲音沙啞,喉嚨火辣辣地疼。
哭音戛然而止,紅豆驚喜抬頭:「姑娘,您總算肯說話了——」
沒等紅豆再說,湘竹簾猛地被掀起,旋風般衝進來一名少女,身後響起外頭丫鬟的驚呼聲:「大姑娘,表姑娘正歇著——」
衝到駱笙面前的少女毫不客氣指著她罵:「駱笙,你還要不要一點臉面了?為了得到蘇二公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現在祖母讓我娘去蘇家談親事了,你可算得償所願了是不是?」
駱笙轉眸看向怒容滿面的少女。
十四五歲的年紀,雙頰因憤怒染上兩抹殷紅,朝霞般生機勃勃。
紅豆直接跳了起來,憤怒比少女還甚:「大膽,你竟敢這樣和我們姑娘說話!」
少女啐了一口,眼中滿是鄙夷:「駱笙,別人怕你我可不怕,有本事就讓那些人把盛家上下全都抓起來好了。」
盛家丫鬟聽了這話臉色駭得發白:「大姑娘,您還是先回去吧,表姑娘還沒大好——」
惹急了這位表姑娘,說不準真會命那些錦麟衛把盛家上下都抓起來的。
錦麟衛呀,無情又冷血,對自己親族都能下手,外祖家算什麼。
門口響起少年清朗的聲音:「大表姐,你怎麼在我姐姐房中?」
少女看向門口,語氣不自覺緩和下來:「表弟沒聽說我娘去了蘇家嗎?」
少年走進來,深深看了面色平靜的駱笙一眼,才對少女道:「聽說了,不過這是長輩做的決定,大表姐來找我姐姐也沒用的,還是回去吧。」
少女面露驚訝。
表弟居然會向著駱笙?
駱辰與駱笙雖然是親姐弟,可是七年前就來到她們盛家養身體,這些年下來闔府上下早把表弟當成一家人了。
前些日子駱笙剛來時,她冷眼瞧著表弟對這位親姐姐不冷不熱,如今怎麼——
不論如何,少女還是給了表弟這個面子,怒瞪駱笙一眼道:「使下三濫手段搶來的親事,我等著看你與蘇二公子舉案齊眉!」
說罷,少女一挑簾子走了。
湘竹簾輕輕搖擺,留下姐弟二人四目相對。
十二三歲的少年唇紅齒白,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瘦削的身材與偏白的膚色令他看著有些孱弱。
剛剛還為駱笙說話的少年神色陡然變得冰冷,絲毫不掩飾眼底的厭煩與惱怒,咬牙道:「駱笙,你見了有點姿色的男子就要貼上去?能不能有一點羞恥心!」
一旁紅豆忍不住替自家姑娘抱不平:「蘇二公子不是只有一點姿色呢。」
她們姑娘是眼光這麼低的人嗎,只有一點姿色才不會稀罕咧。
駱辰未看紅豆一眼,依然緊緊盯著駱笙。
駱笙終於開了口:「你剛剛在維護我。」
她因傷了喉嚨聲音有些啞,語氣卻不是疑問,而是篤定。
駱辰一怔,那雙好看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訝,而後就是惱羞成怒:「你不必自作多情,剛剛維護你是因為你到底與我一母同胞,別人指著你鼻子罵難道我臉上就有光彩?現在大舅母去蘇家談你的親事,只望你以後能裝裝樣子,莫要再丟人現眼!」
被親弟弟一通責罵的駱笙揚了揚眉梢,問道:「你的意思是這門親事能成?」
駱辰再次一怔,臉瞬間氣得通紅。
他罵了這麼多,她什麼都沒聽進去,只惦著與蘇曜的親事能不能成。
他怎麼有這樣的姐姐——
駱辰緊緊攥拳,憤怒又無力。
「這門親事能成?」駱笙彷彿沒看到弟弟的氣憤,平靜再問。
駱辰閉眼,深呼吸,壓下拂袖而去的衝動冷笑道:「你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逼迫外祖母,外祖母敢不依著你?」
盛家與蘇家是世交,再加上他們父親位高權重,大舅母親自去蘇家談這門親事,蘇家十有八九會答應的。
一直倚著床頭的駱笙突然直起身,紅豆忙扶住她手臂:「姑娘,您要幹嘛呀?」
駱笙腳已落地,穩了穩有些無力的身子,淡淡道:「去蘇家,你帶路。」
紅豆沒有多問一個字,立刻脆生生應了一聲,扶著駱笙往外走去。
駱辰呆立了片刻,急忙去追。
福寧堂院中栽植的橘樹尚未開花,屋裡傳來盛老太太的歎氣聲:「只望這丫頭親事定了後能安分些,我也能睡幾日安穩覺。」
一旁婦人是盛家二太太,駱笙姐弟的二舅母,此刻聞言在心中冷笑:有這位表姑娘在,盛家能安穩才怪了。
駱大都督遣人把這位表姑娘送來時捎帶的信上就提了,請老太太幫駱笙尋覓一門好親事。
想著這事,二太太就恨不得捶大腿:這是要把駱笙嫁在金沙縣,從此賴定他們盛家了!
盛老太太吩咐前來報信的丫鬟:「叫大姑娘來一趟。」
不多時去駱笙那裡叫罵的少女走進來,盈盈施禮:「見過祖母,二嬸。」
盛老太太招少女上前來,叮囑道:「佳玉,以後不許去找你表姐鬧,她在咱們家是客。」
老太太想著外孫女,暗暗歎息:那丫頭啊,只要不惹禍她就謝天謝地了。
盛佳玉頗不服氣,正要開口就見一名丫鬟匆匆進來,急聲道:「老太太,表姑娘去蘇家了!」
盛老太太陡然變了臉色,不由與二太太對視。
盛佳玉眼中怒焰滔滔,提著裙擺往外跑:「祖母,我去瞧瞧!」
盛老太太沉默良久,輕拍著茶几喃喃道:「真是孽障啊。」
她溫柔懂禮卻早逝的女兒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混世魔王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楊柳‧子沫 於 2019-6-28 03:26 PM 編輯
第2章 強扭的瓜不甜
與盛府一街之隔的蘇家,此時氣氛十分緊繃。
屋中是盛家大太太與蘇家主母在商議親事,院子裡則站了幾個小輩,一個個面帶怒色。
「二哥,你怎麼不進去對娘說呢,萬一娘真答應了怎麼辦?」一名穿綠衫的少女神色焦急,拽著一名少年衣袖。
少年約莫十六七歲模樣,正是蘇家二公子蘇曜,在整個金沙縣乃至金陵府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有潘安、宋玉之貌。
蘇曜扶著院中那株花開滿樹的玉蘭,眸光平靜望向屋門口。
另一名穿石榴裙的少女呸了一聲,嗔道:「姐姐不要亂說,就駱笙那種人,娘怎麼可能答應呢?」
蘇大姑娘橫了妹妹一眼,聲音放低:「別忘了駱笙的身份!」
蘇二姑娘一滯,忿忿跺腳:「那又如何,咱們蘇家也不是平頭百姓,難道二哥的親事還要被人逼迫?」
蘇家在金沙是望族,耕讀傳家,百年來出了不少朝廷命官,當地等閒無人敢惹。
可是駱笙的父親是大都督,執掌錦麟衛,又哪裡在乎這個呢?
蘇大姑娘這般想著,有些惱妹妹的天真。
這時蘇曜開了口:「二位妹妹莫吵了,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會替我打算的。」
他聲音溫和,神色平靜,令兩名少女越發急了。
「娘萬一點頭呢?」蘇大姑娘咬唇問。
蘇曜目光再次投向屋門口,眸色沉沉:「那便聽娘的。」
「二哥!」兩名少女齊齊喊了一聲。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三人望過去,是站在大門處的幼弟跑了過來。
蘇小弟不過八九歲年紀,因奔跑雙頰泛紅,大聲道:「不好了,駱笙來了!」
彷彿來的不是一名少女,而是洪水猛獸。
蘇曜撫了撫蘇小弟的頭,溫聲道:「不要直呼她名字,叫駱姑娘,或者駱姐姐。」
駱笙走過來時,正好聽到這道疏疏淡淡的聲音。
溫和,卻沒有多少暖意。
蘇二姑娘箭步衝上去,擋在蘇曜面前,喝道:「你來幹什麼?」
駱笙看著她,像是看到一名義士攔在美貌女子前,呵斥欲要強搶民女的登徒子。
美貌女子——駱笙目光落在蘇曜身上。
少年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膚色如玉,長髮如鴉,清清瘦瘦比身後滿樹的玉蘭花還要奪目。
蘇曜剛要皺眉,便發現駱笙的視線已經從他身上移開。
駱笙盯著屋門口道:「聽說我大舅母在與蘇太太商議我的親事,我就來了。」
蘇二姑娘氣得手發抖,指著駱笙罵道:「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以死相逼盛府來提親還不夠,居然親自來了,這世上……這世上怎麼有你這樣寡廉鮮恥之人!」
小姑娘眼眶裡已經有淚珠打轉。
她是真的要氣瘋了,可是偏偏長輩們叮囑過不能招惹駱笙,說會給蘇家惹禍。
蘇大姑娘握住妹妹的手,看起來稍稍冷靜些:「駱姑娘,眼下長輩們在議事,你還是先回去等消息吧。」
蘇府不歡迎你,你站在這裡就是污了蘇家的地方。
這話蘇大姑娘沒說出口,卻不知在心中盤旋了多少次。
「跟我回去!」駱辰追了過來,含怒拽住駱笙手腕。
駱笙沒有動。
在蘇家兄妹的注視下,駱辰面上陣陣發熱,咬了牙低聲道:「你非要留在這裡丟人現眼?」
駱笙拍了拍駱辰的頭,平靜道:「我進去說過話就走。」
十三歲的少年還沒到拔高的時候,比身量高挑的駱笙還矮了一寸,駱笙做出這樣的動作竟莫名有幾分和諧。
所有人都忘了反應,包括被摸頭的駱辰。
直到駱笙的背影消失在屋門口,反應過來的駱辰氣得臉色發白。
她,她怎麼敢摸他的頭!
並沒跟進去的小丫鬟紅豆笑嘻嘻替駱笙解釋:「我們姑娘喜歡公子呢。」
要是醜八怪她們姑娘才不會看一眼,就算親弟弟也一樣。
駱辰的臉色由白轉紅,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他需要駱笙喜歡?這樣一個姐姐,倘若能讓他少丟一點人就該感恩了。
「咳咳——」因為情緒過於激盪,駱辰咳嗽起來。
駱辰體弱,這才在年幼時就被送到了氣候宜人的金沙長住,這是與盛家熟識的人都知道的。
蘇家兄妹見狀關切詢問起來。
這時盛佳玉趕到,環顧左右問道:「駱笙呢?」
蘇大姑娘淡淡道:「進去了。」
蘇二姑娘與盛佳玉關係不錯,說話毫不遮掩:「佳玉姐,你們怎麼沒人攔著她,就讓她這麼跑到我家來。呵,這是唯恐我娘不同意,親自上陣談親事呢。」
一番話臊得盛佳玉滿面通紅,駱辰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帶她回去!」駱辰大步向屋門口走去。
東屋裡,盛大太太與蘇太太同樣因駱笙的進來錯愕不已。
「表姑娘怎麼來了?」盛大太太柔聲問著,心中卻是翻江倒海的厭惡。
她活了一把歲數就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
盛家與蘇家交好,兩家來往頗多,她在這間屋子裡做客的次數已經數不清,可沒有一次如眼下這般如坐針氈,顏面掃地。
要是有人給她兒子說駱笙這樣的姑娘,她恨不得抄起花瓶把那人砸出去。
偏偏她現在就是做這種噁心事的人。
可是有什麼法子呢,駱笙為了蘇家二公子連上吊的事都做得出來,不管是真是假,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盛家如何向駱大都督交待?
到那時別說盛家,就是蘇家恐怕都逃不了破家滅門之禍。
也是知道這樣的後果,蘇太太明明萬般不願卻幾乎要點頭答應了。
這個時候駱笙來幹什麼?
駱笙屈膝向盛大太太與蘇太太施了一禮,道:「大舅母,我來叫您回府。」
盛大太太被駱笙從沒有過的懂禮數震住了,不由問道:「表姑娘知不知道我來幹什麼?」
駱笙唇角微微彎:「我知道大舅母是來與蘇家太太商議我與蘇二公子的親事,不過這門親事還是作罷吧。」
「為什麼?」太過震驚之下,盛大太太與蘇太太齊聲問。
而門口處也傳來盛佳玉等人的驚詫聲。
駱笙笑笑:「因為強扭的瓜不甜啊。大舅母,咱們回去吧。」
直到駱笙等人離去,蘇二姑娘還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不可思議道:「她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3章 一夢十二載
蘇二姑娘表情呆滯,擰了蘇小弟一把:「該不是做夢吧?」
蘇小弟嗷一聲慘叫:「疼——」
蘇二姑娘大大鬆了口氣:「疼就好,真的不是做夢。二哥,你逃過一劫!」
蘇太太這時回過神來,看著豐神俊朗的兒子淚如雨下,卻是歡喜的淚。
兒子真的是逃過一劫,若不是為了蘇家老小,她怎麼會忍著噁心聽盛大太太說那些話!
蘇曜走上前來,輕拍蘇太太手臂:「是兒子不好,累您煩心了。」
他目光投向門口處,想著駱笙與往日迥異的表現,生出幾分疑惑。
駱笙會放過他?
蘇大姑娘則指揮著丫鬟灑掃屋裡屋外,聲音透著輕快:「都動作利落點,把晦氣掃出去!」
那些丫鬟就發出清脆的笑:「大姑娘放心,婢子們定會好好打掃。」
從蘇府離開的盛家一行人心情就沉重多了。
盛佳玉湊近駱笙,咬牙問:「駱笙,你又耍什麼花樣?」
盛大太太睇了女兒一眼,語帶警告:「佳玉,還有沒有規矩,叫表姐。」
「娘——」盛佳玉不服氣跺了跺腳。
她比駱笙小了幾個月,叫一聲「表姐」是應當,可駱笙哪有半點表姐的樣子,她才叫不出口呢。
盛大太太何嘗不理解女兒的心情,假意斥責過後懸著心問駱笙:「表姑娘怎麼突然又不願意了?」
若是犧牲蘇家二公子一人,讓盛、蘇兩家乃至整個金沙縣都安生下來,其實也行。
駱笙微微皺眉:「大舅母是希望我與蘇二公子的親事能成?」
這話險些把盛佳玉嚇死,猛拽盛大太太衣袖。
盛大太太不敢再問,不由加快了腳步。
盛、蘇兩家相距不遠,一行人很快回到盛府,直奔福寧堂見盛老太太。
盛老太太一顆心正七上八下,一見駱笙回來忙問緣由。
駱笙福了福,淡淡道:「許是外祖母誤會了,我從沒有過與蘇二公子定親的念頭。笙兒身體有些不適,先回房了。」
駱笙一走,盛老太太就憋不住了,憂心忡忡問駱辰:「辰兒,你姐姐是不是又瞧上別人了?」
駱辰臉色黑如鍋底,艱難辯解道:「姐姐不是這麼快見異思遷的人……」
他這次要好好盯著,駱笙再敢胡來,他就打死她!
盛佳玉一臉嚴肅拍了拍駱辰肩頭:「表弟,你一定不瞭解你姐姐。」
盛老太太歎口氣,示意二人退下,留下兩個兒媳商議對策。
「既然駱大都督把笙兒的親事托付給我這當外祖母的,依我看笙兒的親事越快定下越好。」
再這樣下去,盛家就把金沙縣的人得罪光了。
大太太與二太太紛紛附和:「老太太所言極是。」
盛老太太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一臉惋惜:「偏偏那丫頭又不願意與蘇家的親事了,你們說還有哪家合適?」
大太太乾笑:「表姑娘眼光高,一時半會兒恐怕難尋到合適的。」
「是呀,放眼金沙能配得上表姑娘的少年郎可不多。」二太太跟著道。
她聽說有幾家已經把生得俊俏的兒子送出去讀書遊歷了,就是為了逃離表姑娘的魔爪。
這可真是丟死人!
盛老太太視線掃過兩個兒媳,把心中打算說出來:「笙兒有三個表哥一個表弟,皆年齡相當,不如在他們中選一個吧。」
盛家多年來一直與人為善,是厚道人家,與其讓那丫頭禍害別人,不如留在自家吧。她好歹是那丫頭的外祖母,有她看著總歸出不了大亂子。
盛老太太這話好似一道驚雷險些把兩個兒媳劈焦了。
大太太猛地站了起來,扶著額搖搖欲墜:「兒媳心悸的毛病又犯了,想回房吃一枚保心丸……」
二太太趕忙扶住大太太:「兒媳送大嫂回房。」
眨眼間兩個兒媳跑得一個不剩,只留下老太太一個人生悶氣。
就沒一個識大體願意犧牲一下的?她真是看走眼了!
駱笙才進房門,紅豆就湊過來笑嘻嘻問:「姑娘,您是不是又瞧上別家公子了?您說是哪個,婢子給您搶回來。」
駱笙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淺啜兩口,盯著茶盞中沉沉浮浮的綠芽出神。
紅豆從沒見過自家姑娘這般安靜的模樣,一時覺得有些陌生,小心翼翼問道:「姑娘,您怎麼了?」
駱笙抬眸看著紅豆。
儘管小丫鬟嘴裡吐出的話那般無稽,可臉上的擔憂是真切的。
駱笙握著茶盞的指尖微微用力,把從醒來後就一直盤旋在心頭的話問了出來:「紅豆,你知道鎮南王府麼?」
她不是什麼駱大都督的愛女駱笙,而是鎮南王府的清陽郡主啊!
她死了,又醒來,魂魄困在別人的軀體裡,偏偏對此人的情況一無所知,只得用盡全身力氣控制住臨死前那些滔天的恨與痛,不動聲色瞭解眼下處境。
「鎮南王府?」紅豆認真想了想,神色茫然,「沒聽說過啊。」
駱笙心一沉,攥著茶盞的指節隱隱泛白。
她的父王是大周唯一的異姓王,儘管金沙縣不屬於鎮南王管轄之地,可大周又有幾人不知曉?
駱笙緩了緩心神,再問:「那麼平南王府呢?」
不知道鎮南王府,平南王府恐怕也是不知道的。
沒想到紅豆愣過後笑起來:「姑娘您是在考校婢子麼,誰不知曉平南王府啊,平南王世子七年前過繼到皇上名下當了太子,整個平南王府的人都搬到京城去了,您還與太子見過咧……」
駱笙臉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紅豆後面的話再也聽不進去一個字。
她壓抑住如雷的心跳,顫聲問道:「現在是哪一年?」
「永安十七年啊。」紅豆不假思索回道。
光鐺一聲,駱笙手中茶盞跌落,摔得粉碎。
永安十七年——她死去,再醒來,竟然過去十二年麼?
這十二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紅豆所言如此荒謬離奇?
紅豆駭了一跳,忙蹲下收拾滿地碎瓷:「姑娘,您當心紮了腳——咦,這是什麼?」
小丫鬟從幔帳與屏風的間隙抽出一條白綾,盯了片刻似是想起來什麼,忙把手中白綾一拋:「呸,呸,真是晦氣!」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4章 殺機暗湧
丈餘長的白綾飄飄蕩蕩,被駱笙伸手抓在手心,若有所思盯著。
紅豆臉色有些難看,急聲道:「姑娘,婢子這就把這晦氣玩意兒燒了去。」
駱笙便明白了:「這是我投繯用的白綾?」
「可不是嘛,當時一片混亂婢子沒顧上,還以為被人收拾了,誰成想居然落在這兒了……」紅豆嘰嘰喳喳解釋著,伸手去拿駱笙手中白綾。
駱笙握著白綾沒有鬆手,眸光淺淺掃過屋中擺設,看向房梁。
紅豆一怔,而後神色大變:「姑娘,您,您不會還想不開吧?」
駱笙目光落在紅豆面上,平靜問:「我是想不開的人?」
「不是啊,蘇二公子雖然生得俊,可在京城比他更俊俏的您都調戲過啊,怎麼就為了一個鄉下小子尋短見呢?」
駱笙嘴角微微一抽。
這位駱姑娘到底是個什麼人,她真是受教了。
「姑娘,您把白綾給婢子吧。」
駱笙沒有理會紅豆的哀求,手一揚,白綾一端穿過房梁垂下來。
紅豆汗毛都豎了起來,撲過去抱住駱笙。
駱笙拍拍小丫鬟的發,吩咐道:「去搬之前我投繯用的凳子來。」
紅豆下意識鬆開手,顛顛搬了個小圓凳過來放在白綾垂落的正下方。
做完這一切,小丫鬟扇了自己一耳光:「我在幹什麼?」
駱笙見狀,微微彎了唇角。
她早已看出來,這個小丫鬟雖然諸多缺點,對主子的吩咐卻不打折扣執行。
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駱笙一腳踏上了圓凳。
紅豆駭得魂飛魄散,抱著駱笙雙腿音調都變了:「姑娘,您真的還想再死一次?」
上方波瀾不驚的聲音傳來:「當然不會,我只是想驗證一個猜測。鬆手吧。」
紅豆不自覺鬆開手,仰頭望著已經站上圓凳的駱笙,呆呆問:「您想驗證什麼呀?」
駱笙捏住了白綾斷口處。
這條白綾有一處打著死結,顯然是當初上吊時系的,而齊整的斷口則是救下駱笙時被人剪斷的。
駱笙握住了斷口處,白綾就又成了一個圓環。
紅豆膽戰心驚盯著駱笙的動作,時刻準備救人。
之前就是她把姑娘救下來的,現在也算有經驗了。
駱笙晃動了一下白綾,聲音多了一絲冷意:「三日前,我就是用這條白綾踩在這個圓凳上投繯的?」
「是。」
「看出來了麼?」駱笙傾身,靠近白綾。
紅豆小心翼翼點頭,眼神帶著茫然。
她要說什麼都沒看出來,姑娘會不會死給她看?
駱笙從小丫鬟眼神看出了答案,不再為難對方,指了指垂在胸前的白綾道:「白綾在這個位置,我若投繯還要屈膝彎腿,是不是太委屈自己了?」
紅豆一愣,不由附和:「是呀,太委屈了。」
都要尋死了還用這麼不方便的姿勢?何況她家姑娘從來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駱笙從圓凳上下來,任由白綾飄蕩,眸色越發深沉:「紅豆,你還不明白麼,不是我要投繯,是有人害我。」
「真,真的?」紅豆舌頭都打了結。
駱笙看著紅豆,露出無奈的神色:「何況我想不想死,自己不知道麼?」
紅豆再無疑慮,忍不住驚呼。
微涼的指尖落在她唇邊,把驚呼聲堵了回去。
紅豆眼中滿是驚恐與憤怒,問道:「姑娘,究竟是誰想害您?真是膽大包天!」
駱笙也在想這個問題。
駱大都督的掌上明珠,就連盛府老太太都擺不出長輩的架子,卻有人就在駱姑娘的閨房對她下了殺手。
早春的風夾著涼意從窗欞湧進來,吹動靜懸的白綾,屋內彷彿有看不見的殺機湧動。
紅豆不自覺打了個哆嗦,憤怒更甚,殺氣騰騰道:「姑娘,咱們要把害您的人找出來,弄死她!」
駱笙頷首:「正有此意。」
她死過,因而更加惜命,害駱笙的人是一定要找出來的。
「坐。」駱笙指了指圓凳。
紅豆倒不嫌棄這圓凳是自家姑娘曾踩著上吊用的,一屁股坐下來。
駱笙一手托腮,神色淡然:「那就先說說我投繯的事吧。」
紅豆一怔,看著駱笙平靜的神色,終於把心頭逐漸放大的疑惑問出來:「姑娘,您難道不記得了?」
駱笙理直氣壯點頭:「是啊,什麼都不記得了。」
紅豆掩口驚呼:「怎麼會這樣?」
駱笙不以為然笑笑:「大概是走了一遭鬼門關,不小心喝了幾口孟婆湯。」
「真的有孟婆在奈何橋畔熬湯?」
駱笙看著紅豆,眸色一點點轉冷:「紅豆,你要記著,無論我記得不記得,永遠是你的主子。」
紅豆神色一凜,再不敢問東問西,說起駱笙投繯的因由。
「一個多月前咱們來了金沙縣,您偶遇蘇二公子想結識一番,卻被對方拒絕。如此幾次之後,您就去找盛老太太說稀罕蘇二公子——」
「什麼時候去找的我外祖母?」駱笙打斷紅豆的話。
「三日前。」
駱笙眸光微閃:「然後呢?」
「然後就被拒絕了啊!」紅豆說起此事頗為義憤填膺,「老太太也太不近人情了,您當然就生氣了,回來之後都氣哭了呢……後來您休息了,婢子覺得不對勁進屋來,才發現房梁下懸著一個人——」
說到此處,小丫鬟一張臉煞白,顯然在後怕。
「如何發現不對勁的?」駱笙自覺找到了突破口。
紅豆撫了撫心口:「您有午睡的習慣,婢子趁著那個時候要去後街貨郎那裡買些小玩意兒,走到一半發現忘了帶銀錢才返回來。本來婢子不敢打擾您午憩,誰知在外間沒聽到您的鼾聲,一時覺得奇怪就進來瞧了瞧。」
駱笙神情有些僵硬。
也就是說,這位駱姑娘有打呼嚕的習慣。
這就不難解釋為何從她醒來就發現其他丫鬟都守在外頭,鮮少進屋的原因了。換作是她,大概除了最親近的丫鬟也不希望其他人靠近。
駱笙整理了一下思緒,再問道:「我午憩之前有人來過麼?」
「有!」紅豆掰著手指數起來,「小公子來過,大表姑娘與二表姑娘也來過……」
小公子指的駱笙胞弟駱辰,大表姑娘是盛佳玉,二表姑娘是盛佳玉的庶妹盛佳蘭。
「說一說他們來時的情況,包括說過什麼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5章 疑凶
「先來的是小公子,來了後把您勸了一番——」
駱笙眉梢微揚:「不是罵了一頓?」
紅豆一滯。
駱笙面無表情道:「以後對我說話不必遮掩。」
她需要的是準確訊息,而不是被修飾過的話誤導。
紅豆應一聲是,口齒伶俐說起來:「小公子跑來罵了您一頓就走了,然後兩個表姑娘就來了。大表姑娘說的話與小公子差不多,二表姑娘勸您消氣並勸架……」
駱笙瑩白的指尖輕扣桌面:「這麼說,二表姑娘對我不錯?」
「是呀,您那些表兄妹中對您最友好的就是二表姑娘,不像大表姑娘處處與您針鋒相對……」
駱笙靜靜聽著,陷入思索。
到了殺人的地步,動機肯定是有的。
這三日盛府主子陸續來探望過她,她不說、多聽、多看,對眾人皆有些印象。
外祖母對她無奈失望,大舅母與二舅母心中嫌棄卻不得不擺出關心姿態,大舅有些後怕,二舅不在府上。
駱笙想,盛府這些長輩大概是不願看著她出事的。
駱姑娘的父親位高權重,把惹了禍的女兒送到外祖家避風頭,真要出了事盛家不好交代。
而外人青天白日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混入駱姑娘的閨房動手,亦不容易。
這樣的話,盛府的同輩人嫌疑就很大了。
厭惡她又維護她的胞弟駱辰,對她破口大罵連「表姐」都不屑喊的大姑娘盛佳玉,表現友好的二姑娘盛佳蘭,四位沒有多少來往的表兄弟——
要害駱姑娘的是誰?
駱笙再次看向房梁垂下的白綾。
不得不說,這個殺人手法有些粗糙。
動機或許早就存在,而促使對方倉促出手的契機很可能就在三日前。
那日,駱姑娘向外祖母表達了對蘇二公子的想法,接著就是殺身之禍……
這二者之間十之八九有關聯!
駱笙對疑凶隱隱有了猜測,又生出一個疑惑:駱姑娘睡著後被人懸在樑上,期間就沒有醒來掙扎過?
她視線緩緩掃過室內擺設,落在手邊少了一個茶蠱的青花五彩梅紋茶具上。
少的那個茶盞剛剛被她摔得粉碎,滿地碎瓷還沒收拾走。
「我弟弟他們來時,可有喝茶?」
紅豆不明白話題怎麼跳到這裡,卻謹記駱笙有話就說的吩咐,略一回憶道:「小公子罵完就跑了,倒是大表姑娘與您吵起來時二表姑娘倒了一杯茶勸您消消火。」
「我喝了?」
「喝了呀——」紅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姑娘,您認為茶有問題?」
駱笙沒吭聲。
就算茶有問題,到現在也查不出來了。
紅豆猶在震驚中:「茶有問題,豈不是說二表姑娘有問題……她哪來的膽子害姑娘!」
小丫鬟跳起來,殺氣騰騰往外走:「婢子找她算賬去!」
「站住。」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紅豆轉身,疑惑不解:「姑娘?」
她家姑娘什麼時候是會忍氣吞聲的人了,往往有惹姑娘不高興的當場就收拾了呀。
「不許打草驚蛇,再說這些只是猜測。」
這個殺局在她看來處處是破綻,這樣的猜測足以令她採取下一步行動。
她不能被困在金沙盛家,她要去鎮南王府看一看。
看一看那個夜裡,被廝殺聲包圍的家究竟如何了。
駱笙心焦,卻知道不能心急,先把駱姑娘留下來的爛攤子解決是正經。
再者說——駱笙輕撫手腕。
少女皓腕如霜,正是最好的年紀。
她死得不甘,借駱姑娘的身體重生該承駱姑娘的情。
有恩當還,有仇當報,這是她一貫的原則。
見駱笙不語,紅豆急了:「姑娘,難道就這麼算了?」
駱笙收回思緒,淡淡笑笑:「當然不會這麼算了,不能打草驚蛇,可以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紅豆眨眨眼,眼神晶亮,「怎麼引蛇出洞?」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表姑娘,大太太屋中的霜葉姐姐來了。」
駱笙沖紅豆微微頷首,紅豆立刻喊道:「叫她進來。」
駱笙撫額。
她是示意紅豆收拾一下屋子,比如至少先把樑上掛著的白綾拿下來……
一名穿豆綠比甲的丫鬟走進來,看到眼前陰森森一條白綾發出一聲尖叫,險些癱在地上。
紅豆叉腰便罵:「嚎什麼呢,嚇著我們姑娘怎麼辦?」
霜葉看看端坐桌邊的駱笙,再看看懸掛的白綾,嘴唇發顫。
到底誰嚇誰啊,表姑娘真的太可怕了。
「有什麼事?」駱笙問。
霜葉收拾好心情,垂眼道:「今晚府上主子一起用飯,大太太命婢子來跟表姑娘說一聲。」
「知道了。」
霜葉沖駱笙屈膝,回去後就繪聲繪色描述了一進駱笙房門見到的情景:「一條白綾就懸在婢子眼前,把婢子的心肝嚇得都要跳出來了。」
大太太臉色有些難看:「這又是要鬧什麼?」
好在今晚的家宴這位表姑娘不會來的,不至於鬧到兒女們身上。
每五日盛府各房就會聚在一起用家宴,駱笙來者是客,這樣的家宴雖然只給面子去過一回,負責管家的大太太卻每次都會派人去請。
大太太懸著的心微鬆,吩咐霜葉:「去跟兩位公子說,以後離表姑娘遠著些。」
千防萬防,沒想到老太太有把表姑娘許給兒子們的打算,早知如此今日去蘇家談的事還不如成了。
很快夕陽西斜,駱笙帶著紅豆趕往福寧堂。
金沙縣地處南方,如今雖是早春,盛府卻處處草木蔥鬱,春花綻放。
駱笙一路穿花拂柳,迎面碰見四名男子。
她站定,目光從四人面上掃過。
身姿挺拔如一株青松的是大表哥,生著一雙桃花眼拿折扇的是二表哥,濃眉大眼的是三表哥,猶帶稚氣的是四表弟。
這四人在她醒來後結伴去看過她一次,雖然來去匆匆像是交差,她卻記住了。
醒來後天翻地覆,她不得不用心去記聽到、見到的一切。
駱笙微微欠身,向四人行了個同輩禮。
四人在看到駱笙的那一刻就呆立原地,見她行禮才如夢初醒。
回神的三位表兄急忙向駱笙回禮,異口同聲道:「我有急事出門,就不與表妹一道了。」
話音落,三人拔腿就跑,盛三郎還不忘拽了一把沒反應過來的幼弟。
紅豆張大嘴巴:「幾位表公子搞什麼鬼?」
駱笙不以為意:「不必理會,走吧。」
見了她會落荒而逃的人大概沒勇氣殺人,何況駱姑娘沒有表現出染指表兄弟的興趣,對方犯不著。
一口氣跑到大門外的四人氣喘吁吁,驚魂甫定。
「三位哥哥,沒必要嚇成這樣吧?」盛四郎一臉不解。
桃花眼的盛二郎用描金折扇敲盛四郎的頭:「傻小子懂什麼,被駱表妹纏上就暗無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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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堂的橘樹披著晚霞,翠葉染上淡淡的紅。
簷下掛著的大紅燈籠已經亮起來,籠罩著院中的熱鬧。
駱笙的到來令守門的丫鬟愣了一愣,才喊道:「表姑娘到了。」
駱笙一腳邁進門口,能明顯感到屋中一靜。
家宴就擺在花廳,此時除了被駱笙嚇跑的表哥表弟們,人已是齊了。
駱笙在這微微尷尬的氣氛中對居上座的盛老太太行了一禮:「笙兒來遲了。」
盛老太太眼中閃過驚疑,嘴角卻帶了笑道:「笙兒快坐吧。」
大太太與二太太對視一眼,皆心中一沉。
表姑娘以前都不參加家宴的,今日怎麼突然來了?該不會真打上兒子們的主意了吧?
悄悄掃了掃空著的幾個座位,大太太與二太太暗暗慶幸:還好兒子們不知為何沒出現,逃過一劫!
盛老太太突然問道:「大郎他們怎麼還沒到?」
大太太抖了抖嘴角,佯作不滿道:「誰知道他們幾個去哪兒野了。您別生氣,等大郎他們回來兒媳好好說說。」
「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盛老太太舉箸。
見盛老太太動了筷子,其他人跟著動起來。
因是家宴,並不怎麼講究食不言的規矩,氣氛還算熱絡。
駱笙身份特殊,盛老太太幾個長輩為了表示關照多問了幾句,可見她吃相優雅,竟莫名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些遭嫌棄,於是不再開口。
駱笙吃了不久就放下筷子,捧著丫鬟奉上的清茗冷眼打量眾人。
盛老太太雖上了年紀,胃口卻不錯,此時正夾了一筷子熏鴨脯吃。
盛大舅正值壯年,作文士打扮,喝酒比動筷子要多,面龐已經帶了紅暈。
緊挨著大太太而坐的是大姑娘盛佳玉,駱笙一進來就收到的殺氣騰騰的眼神就是這位表妹貢獻的。
盛佳玉身旁坐著一位柳眉杏眼的少女,是二姑娘盛佳蘭。
駱笙特意多看了盛佳蘭兩眼。
盛佳蘭一直垂眸用飯,看起來斯文嫻靜。
「表姑娘可是覺得不合胃口?」
駱笙轉眸,迎上大太太的笑臉。
「表姑娘喜歡吃什麼就說,回頭大舅母交代廚房做。」大太太面上端著笑,實則心中煩得不行。
不但煩,還慌。
這位表姑娘該不會又鬧麼蛾子吧?
大太太這個念頭才轉過,就見駱笙把茶盞往桌上一放。
青花瓷茶盞與紅木桌面相碰,發出一聲響。
這聲響很輕微,可眾人皆是精神一振看過來。
終於來了,就說駱笙怎麼會是安安靜靜吃飯的人。
駱辰秀氣的眉斂緊,握緊了筷子。
迎著眾人的目光,駱笙臉上沒有什麼情緒,只是淡淡道:「有件事想跟外祖母解釋一下。」
「笙兒想說什麼?」盛老太太打起十二分精神問道。
「我沒想上吊自盡。」
一聲輕響傳來,是二姑娘盛佳蘭手中銀箸掉了一隻。
這動靜比駱笙剛剛發出的聲音要大,卻很快被大姑娘盛佳玉的嗤笑聲掩了下去。
「呵呵,誰都知道表姐不是真想上吊自盡呀。」
這是駱笙醒來後第一次聽到盛佳玉喊表姐,卻滿是諷刺。
「佳玉,不許亂說!」大太太喝了一聲女兒,眼底卻一派平靜。
她當然不會生女兒的氣,女兒話雖說得難聽,可也是這位表姑娘實在太作了。
作天作地,把整個盛家攪得不得安生。
駱笙有個盛家惹不起的爹,他們這些當長輩的不好說什麼,同輩間幾句爭執還不至於給盛府帶來麻煩。
這要是她女兒——大太太這麼一想就嚇得喘不過氣來。
她可養不出這樣的女兒!
婆母以前還總把小姑子溫柔懂禮掛在嘴邊,見了這樣的外孫女不覺寒磣麼?
她這般想著去看駱笙,不由一怔。
少女脊背筆直,眉眼鎮定,竟與往日給人的感覺大相逕庭。
駱笙連一個眼神都沒給盛佳玉,正色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投繯。」
她餘光一直瞄著盛佳蘭,就見對方臉色蒼白,唇角緊繃,沒了剛才嫻靜的模樣。
盛老太太神色嚴肅起來,盯著駱笙沉聲問:「笙兒,你此話何意?」
聽外孫女的意思,莫非有人害她?
駱辰的臉色也變了。
駱笙作死是一回事,有人害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表姑娘,有些話可不好隨意說啊。」大太太壓著狂跳的心勸道。
駱笙唇角彎了彎。
她雙眸明亮,肌膚雪白,可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冷清清如一尊玉人。
這種冷莫名引得人對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重視起來。
駱笙開口:「我沒想著投繯,卻出了那事,思來想去許是夜遊的毛病犯了,稀里糊塗做了荒唐事。」
「夜遊?」眾人一愣。
駱笙微微點頭:「我本來不想提起隱疾,可三日前的事讓長輩擔心了,今日還是說個清楚。」
凝滯的氣氛隨著駱笙解釋一下子流動起來。
盛老太太鬆了口氣,關切問道:「病症嚴重麼,你父親有沒有給你請過大夫?」
「請過的。小時候常發作,大了就沒有過了,許是換了地方有些不習慣才復發。」
「那明日請個大夫來瞧瞧。」
駱笙搖頭拒絕:「不必麻煩了,紅豆以前替我熬藥,還記得藥方。」
盛老太太還想再勸,駱笙直接道:「我不想讓更多人知道我的隱疾。」
盛老太太這才作罷。
駱笙眼角餘光一掃,二姑娘盛佳蘭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
她微彎唇角,淺淺啜了一口茶。
家宴散去,一彎殘月已掛在天際,灑落下稀薄月霜。
駱笙沒讓紅豆提燈,步履從容走在青石路上。
駱辰快步跟上,攔住她的去路。
月光下,少年眼神深沉,帶著探究:「你真的有夜遊症?」
駱笙點頭。
「為何夢裡想上吊?」
駱笙覺得少年這個問題有些犀利,想了想道:「大概是清醒時不敢嘗試?」
「不可理喻!」少年被這回答氣白了臉,拂袖而去。
駱笙站在路邊看著身形單薄的少年遠去,內心毫無波瀾。
她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並無與人打好關係的精力。
路邊是蔥蘢花木,影影綽綽在少女衣衫上投下一團團暗影。
突然有男子聲音隱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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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笙被花木遮了大半身形,立在暗處聞聲望去。
是盛大郎四人。
駱笙還聞到了淡淡酒氣。
先前與四人偶遇,四人嚇得沒敢在家吃飯,看來是去外頭浪過了。
盛三郎腳步踉蹌,正由兄弟們攙扶著往駱笙所在方向走。
盛二郎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響起:「三弟,你何必為了一個心中沒有你的女子的死黯然傷神?」
盛三郎微微抬頭,月色下露出泛紅的眼。
「誰黯然傷神了,二哥莫要胡說。」
「胡說?」盛二郎用折扇敲了敲盛三郎肩頭,沒好氣道,「那是誰喝成這副德行?不是借酒澆愁是什麼?」
一旁盛大郎勸道:「二弟,三弟心中難受,你就少說兩句吧。」
盛二郎冷笑:「我就是看不過去。那個錢姑娘是因為嫁不成蘇曜投繯自盡的,三弟這麼鬧算什麼?」
投繯自盡?
駱笙眸光微閃。
她的眼睛如一泓湖水,花枝樹影倒映其中,明明暗暗蕩起漣漪。
盛三郎臉漲得通紅,不知是喝太多還是羞惱,中氣十足吼道:「誰鬧了,今天的酒夠勁,我多喝兩口不行麼?」
盛四郎猛拉盛三郎衣袖:「三哥,別說了——」
盛三郎蒲扇般的大手一揉幼弟頭頂:「一邊去,你小子還想囉嗦?」
當兄長的多嘴就算了,當弟弟的還想對他說教?
盛四郎小臉通紅,急得結巴了:「不是啊,表,表姐在那裡!」
其他三人齊齊停下來,看到駱笙果然就站在前方花木旁,臉色頓時五彩紛呈。
駱笙神色自若沖四人頷首,打過招呼帶著紅豆目不斜視往前而去。
晚間風急,落花被風捲著跑,就如四人此刻淒涼的心情。
盛三郎抹了一把臉,呆呆問道:「咱們的話被駱表妹聽到了?」
盛二郎呵呵一笑:「別人的話聽沒聽到不好說,三弟你剛剛嗓門那麼大,肯定被聽到了。」
盛三郎:「……」
駱笙回到房中,洗漱更衣,換了一身雪白中衣靠在榻上。
紅豆搬來小杌子,挨著主子坐下,不解問道:「姑娘,您為何說有夜遊的隱疾?」
駱笙望著芭蕉投在碧紗窗上的暗影,平靜道:「讓對方感覺到安全,才好引蛇出洞。」
小丫鬟搖搖頭:「婢子不明白。」
駱笙看著一臉困惑的小丫鬟,難得笑了笑:「你不用明白,照著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她喜歡這個不聰明的小丫鬟。
她全無駱姑娘的記憶,慶幸來盛府不久,不必擔心在這些人面前露出馬腳。
駱姑娘的貼身丫鬟要是太機靈,那就給她出難題了。
殺人滅口終歸有些於心不忍。
「去叫那兩個小丫鬟來。」
紅豆應一聲是,出去片刻就領進來兩個小丫鬟。
兩個小丫鬟皆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平日裡只負責一些雜活,等閒不得進裡屋來。
「表姑娘。」兩名小丫鬟被駱笙淫威所攝,戰戰兢兢行禮。
駱笙微微頷首,對紅豆道:「取四兩銀子來,一人二兩。」
紅豆是見過自家姑娘花大錢的,十分爽快取來銀錢擲到兩個小丫鬟懷裡,把兩個小丫鬟駭得撲通跪下,齊聲問道:「表,表姑娘有何吩咐?」
該不會是表姑娘缺人手,讓她們上街去搶哪家公子吧?
銀子雖好,可這種事她們幹不來啊。
駱笙面色淡淡交代道:「明日你們去街上——」
其中一名小丫鬟身子一晃,砰砰磕頭:「表姑娘,搶人這種事婢子做不來啊!」
駱笙頓了頓。
紅豆已是跳腳罵起來:「呸,小蹄子做什麼春秋大夢,搶人還輪得到你?」
有她紅豆在,姑娘怎麼會把這等差事交給別人?
這是對她第一大丫鬟兼打手的侮辱!
兩個丫鬟聽得眼神發直。
是她們見識少麼,什麼時候上街強搶美貌郎君成了好差事?
駱笙語氣平靜,絲毫不為三個丫鬟的反應所擾,繼續交代道:「明日你們去街上打聽一下,看有沒有一位姓錢的姑娘投繯自盡了,越詳細越好。倘若覺得自己去打聽不方便,請父兄朋友代勞都可。這二兩銀子是跑腿費,明日誰打探的消息多會另有二兩銀子賞賜。」
兩名丫鬟一聽只是打探消息大大鬆了口氣,一疊聲道:「表姑娘放心,明日一早婢子就去打聽。」
二人說完對視一眼,看對方的眼神帶了一絲警惕。
表姑娘可說了,明日誰打探的消息多還有二兩賞錢呢,可不能被對方得去了。
兩名小丫鬟躍躍欲試走出房門,紅豆趕緊問道:「姑娘,您讓她們打聽那個幹嘛?」
「好奇。」駱笙側身躺下,拉過錦被蓋好。
被褥散發著熟悉又陌生的熏香,轉眼又是新的一日。
駱笙早早睜開了眼。
碧紗窗外芭蕉搖晃,翠鳥清脆的叫聲飄進來。
紅豆就睡在拔步床的地平上,此時仍睡得香。
駱笙輕咳一聲,喊道:「紅豆。」
明明聲音不大,紅豆卻一骨碌爬起來,揉了揉眼睛迷瞪瞪問道:「姑娘,您怎麼這麼早起來了?」
駱笙微勾唇角:「不早了,該去給外祖母請安了。」
紅豆一下子沒了睡意,不可思議道:「您以前從不去請安的。」
就是在京城的時候姑娘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吃飽喝足就領著她與幾個丫鬟小廝上街閒逛去了。
請安是什麼?
駱笙看紅豆一眼,語氣淡然:「以前我沒去鬼門關逛過,現在不一樣了。」
這一眼看得紅豆心頭凜然,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忙伺候駱笙洗漱穿戴。
主僕二人走出院子,緩緩向福寧堂走去。
盛府是典型的江南景色,婉約雅致,處處可見花團錦簇。
紅豆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笑吟吟道:「沒想到盛府雖小,早上的花園子瞧著還不錯。」
駱笙緩步前行,並不評論。
紅豆突然停下來:「姑娘,您先等一下。」
駱笙駐足,就見小丫鬟提著裙擺跑到一株杏樹前,踮腳折下一束杏花跑回來。
「姑娘,這杏花開得好,婢子摘幾朵給您插在發間好不好?」
駱笙的視線由小丫鬟紅撲撲的臉蛋落到那一支繁花上,微微點頭:「好。」
紅豆繞著駱笙髮髻別了一圈杏花,突然低聲道:「姑娘,兩位表姑娘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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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盛佳玉與二姑娘盛佳蘭正沿著一條青石小徑往駱笙所在方向走來。
兩名少女年紀彷彿,春衫紛麗,款款走來無疑給花園添了一道靚麗風景。
二人見到駱笙,腳步齊齊一頓。
盛佳玉秀眉擰起,滿心戒備盯著駱笙。
盛佳蘭則沖駱笙盈盈屈膝:「表姐早上好。」
駱笙回禮,抬腳往前走。
盛佳玉忍不住喊了一聲:「你去哪兒?」
駱笙回眸看她一眼,淡淡道:「這個時候自然是去給外祖母請安。」
「給我祖母請安?」盛佳玉眼中戒備更明顯了,壓低聲音質問,「駱笙,你究竟又打什麼鬼主意?」
盛佳蘭輕輕拽了拽盛佳玉衣袖:「大姐,你和表姐好好說。」
駱笙看看盛佳玉,再看看盛佳蘭,突然一笑:「還是大表妹瞭解我。」
她說罷越過姐妹二人,快步往前走去。
紅豆趕忙跟上,想想盛佳玉的話有些氣不過,回頭沖盛佳玉做了個鬼臉。
盛佳玉氣得擰手絹兒,忿忿道:「她這是什麼意思?」
盛佳蘭勸著盛佳玉,想到駱笙剛剛對盛佳玉說的那句話,眼神閃爍著不安。
「二妹你聽見沒有,她說還是我瞭解她,這是還要惹是生非的意思吧?」
盛佳蘭輕輕蹙眉:「表姐估計只是說氣話。」
「什麼氣話,她就是一日不惹禍就受不了。不行,我要提醒祖母一聲,可別被她現在的樣子蒙騙了。」盛佳玉拉著盛佳蘭趕忙追過去。
駱笙的到來無疑令盛老太太吃了一驚。
「笙兒身體還沒好,怎麼就來了?」盛老太太說著,眼角餘光偷瞄窗外。
窗外朝陽疏透,暖風清淺。
太陽沒打西邊出來啊。
盛老太太越發詫異了,面上當然不好顯露。
畢竟是嫡親的外孫女,再嫌棄也不能扔了。
駱笙微微笑著:「已經好多了,該來給外祖母請安了。」
盛老太太嘴唇動了動,很想說不來請安她心裡更安穩,話到嘴邊卻變了:「笙兒有心了。」
一旁盛佳玉嗤笑一聲。
盛老太太一個眼刀飛過去,盛佳玉這才閉緊了嘴。
等駱笙離去,盛老太太臉色一沉:「佳玉,對你表姐不許橫眉冷眼的,還有沒有規矩了?」
長孫女雖然性子活潑,該有的禮儀卻從來不少,可自從外孫女來了就屢屢失態,莫不是近墨者黑?
盛佳玉委屈咬唇:「祖母,孫女不是沒有規矩,實在是對著駱笙這種人生不出尊重來。難不成因為姑父位高權重,就要孫女對這麼個不著調的表姐做小伏低?」
盛老太太一下子被問住。
盛家與蘇家一樣,都是耕讀傳家,骨子裡多少有些傲氣在。
他們當長輩的不好與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計較,卻也看不得自家女孩兒礙於權勢對著駱笙卑躬屈膝。
「祖母,來福寧堂的路上我們與駱笙撞見了,您都不知道她怎麼說的。」
盛佳玉把路上的事一說,搖了搖盛老太太手臂:「祖母您聽聽,她分明是憋著一肚子壞水又要鬧麼蛾子呢。您要以為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之後就安分了,那就錯了。」
盛老太太聽得眼皮直跳,乾巴巴問道:「真的啊?」
她一把老骨頭可禁不起外孫女折騰了。
盛佳玉猛點頭,推了推盛佳蘭:「二妹,你不是也聽到了。」
見盛老太太看過來,盛佳蘭微微點頭。
盛老太太長長歎了口氣,看著花朵般的兩個孫女無奈道:「不管你們表姐如何,你們兩個規規矩矩就行了,回去吧。」
盛佳玉與盛佳蘭離開福寧堂,往住處走去。
「大姐,你真覺得表姐還要鬧事?」
「不是我覺得,是她肯定會!」盛佳玉冷笑一聲,突然把盛佳蘭往一旁花木後一拽,壓低聲音道,「駱笙在湖邊。」
盛府花園有一處小小的人工湖,湖邊栽杏種柳,湖水澄澈碧透,是賞景的好去處。
「她不是連咱們盛府一草一木都瞧不上,怎麼有閒心在湖邊賞景了?」盛佳玉覺得奇怪,探頭去看。
駱笙面朝湖面而立,時而側頭與紅豆說著話。
盛佳蘭輕拉盛佳玉衣袖:「大姐,咱們走吧,這樣不大好。」
「有什麼不好,我去聽聽她們說什麼!」盛佳玉掙脫開盛佳蘭,藉著花木遮掩靠過去。
盛佳蘭伸出的手中空蕩蕩,緩緩收攏手心跟過去。
主僕二人的對話清晰傳到姐妹二人耳中。
「姑娘,您真的對蘇二公子沒興趣了?」
聽紅豆提到蘇曜,盛佳玉與盛佳蘭皆面色一緊,耳朵豎起。
一聲輕笑傳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格外好聽:「誰說的?」
紅豆睜大了眼,滿是不解:「那您為何還去蘇家阻止親事啊?」
駱笙拿著柳枝隨意抽打著湖面,斜睨了小丫鬟一眼:「紅豆,你在這裡是不是住傻了?蘇二公子是生得俊俏,可我要是與他成了親,萬一遇到更俊俏的郎君怎麼辦?」
紅豆恍然大悟:「姑娘說得有道理,不能讓蘇二公子耽誤了您!」
駱笙白皙的下頦微揚,顯得驕矜又肆意:「正是如此。」
紅豆眨眨眼,有些遲疑:「可在金沙目前還沒聽說比蘇二公子生得好的男子呢。」
駱笙笑了:「所以我也沒打算放過他啊。等我再把身子養好一些,你就悄悄把蘇二敲暈了弄來,看他到時候還如何拒人於千里之外!」
盛佳玉聽得柳眉倒豎,就要衝出去找駱笙理論,卻被盛佳蘭一手拽住手腕,一手掩住口。
盛佳玉看著盛佳蘭,不解眨了眨眼。
盛佳蘭微微搖頭,壓低聲音道:「大姐莫要衝動。表姐一旦惱羞成怒,說不定就要破罐子破摔立刻去找蘇二公子麻煩了。」
姐妹二人這裡正情緒激盪,駱笙卻把柳枝往湖中一拋,雲淡風輕道:「走吧。」
彷彿對她來說禍害蘇二公子與拋棄這柳枝一般,不值一提。
「她真是太不要臉了!」等駱笙主僕遠去,盛佳玉氣得踢了一腳杏樹。
杏花如雪,紛紛而落。
隔著杏花雨,盛佳蘭目光一直追逐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神漸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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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佳玉與盛佳蘭離開後,花葉一陣顫動,一名男子鯉魚打挺從花叢中跳起來。
「駱表妹果然還是那麼可怕!」把駱笙主僕談話聽進耳中的盛三郎抹了一把臉,一陣後怕。
他心情不佳,一大早喝了一壺悶酒就倒在花叢裡發呆,之後就聽到湖邊隱隱飄來聲音。
本來他還想出於禮貌打聲招呼的——盛三郎打了個激靈搖搖頭,拂去身上花葉快步離去。
駱笙回房後,紅豆有些遲疑問:「姑娘,咱們那樣說真的會引蛇出洞麼?」
駱笙望著窗外芭蕉神色平靜:「總要試試再說。」
她無法保證旁人一定按著她的意思行事,但對方既然是一條咬過人的毒蛇,尋到機會很可能會再出手。
紅豆歪頭看著駱笙,很是不解:「為何這麼麻煩,放以前姑娘不會這樣咧。」
駱笙收回目光望向紅豆,彎唇而笑:「哦,我以前是什麼樣的?」
她生得明艷,笑起來本該明媚燦爛,可此刻眼波幽深,笑不及眼底,使得整個人清冷起來。
紅豆瞧著不由一陣心疼。
想想她們姑娘以前是多麼肆意的人,走了一遭鬼門關喝了孟婆湯,都變小心了呢。
紅豆決定鼓勵一下自家姑娘,手一揮道:「以前想都不會想啊,覺得二表姑娘不是個好的,扒光了揍一頓丟到大街上就是了。」
駱笙眼神微閃:「我以前這麼幹過?」
「差不多吧。」紅豆說得含糊。
「具體說說。」
紅豆咬咬唇;「婢子是怕提起來惹姑娘生氣。就是那次嘛,府上有個小蹄子衝著司公子拋媚眼——」
駱笙攔住紅豆的話:「司公子又是誰?」
紅豆扶額,一臉心疼道:「姑娘竟然連司公子都忘了,司公子是您逛街時搶回來的面首啊。」
冷靜如駱笙,此刻表情一陣扭曲。
面首?
聽一聽這位駱姑娘的過往,為何她覺得她的郡主是白當的?
「罷了,不談這些,你去看看那兩個小丫鬟打探消息回來沒。」駱笙覺得自己需要緩一緩。
紅豆端了一碟蜜餞擺在駱笙面前,笑嘻嘻道:「姑娘吃點蜜餞心情會好,婢子這就看看去。」
小丫鬟扭身出去,留下駱笙出了會兒神,拈起一顆蜜餞放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梅子,對駱笙來說卻算不上可口。
她盯著指尖的梅子思緒飄得更遠。
她曾經把青梅雕成花朵形狀製成蜜餞哄母親開心。如今她困在金沙成了駱姑娘,也不知父母親人都如何了。
旁敲側擊過紅豆後,駱笙不敢隨意對其他人提及鎮南王府。
從紅豆對鎮南王府的一無所知,還有她那一晚見到的層層把王府包圍的官兵,對於家人的命運她其實已經有了猜測。
可到底是不甘心,她還是要去看一看!
駱笙指尖發冷,梅子落回碟中。
紅豆風風火火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鬟。
兩個小丫鬟見了駱笙忙見禮,比起昨日的惶恐,今日竟多了一絲興奮。
銀錢開路,大部分時候是行得通的。
「說說吧。」駱笙開門見山。
一名小丫鬟忙道:「回稟表姑娘,婢子去打聽了,錢姑娘是錢舉人之女,錢舉人去年給她與自己學生定了親,誰知道錢姑娘傾心蘇二公子,死活不願意嫁過去,眼瞧著要出閣又無法違抗父母之命,竟投繯自盡了……」
另一名小丫鬟唯恐功勞被同伴搶了去,插嘴道:「婢子是托兄長去打探的,除了輕紅說的這些外頭人都知道的事,婢子兄長還打探到一件事呢。」
駱笙看向開口的小丫鬟,神情淡淡。
小丫鬟不敢賣關子,忙道:「婢子兄長是從錢家車伕那裡打聽到的,說這位錢姑娘路上偶遇過蘇二公子,癡心大發,一路追著蘇二公子到了蘇府外才離開。」
說到這裡,小丫鬟掩口笑:「雖說金沙暗暗傾心蘇二公子的小娘子不少,可敢像這位錢姑娘一樣明目張膽追著人跑的還是罕有的——」
一旁小丫鬟猛拉了她一把:「含翠!」
叫含翠的丫鬟突然反應過來:眼前這位表姑娘幹的事比錢姑娘還令人瞠目結舌呢。
糟糕,一時語快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小丫鬟嚇得臉色發白,戰戰兢兢望著駱笙。
駱笙依然神色淡淡,吩咐紅豆:「取二兩銀子給含翠。」
紅豆自是照辦。
得到賞銀的含翠臉色這才好轉。
輕紅盯著含翠手中的銀錁子羨慕不已。
二兩銀,頂她幾個月月錢了。
「再取一兩給輕紅。」駱笙吩咐完,示意兩個小丫鬟退下。
得到賞銀的兩個小丫鬟走出去,坐在遊廊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無法置信。
含翠捏了捏銀錁子,不可思議道:「這麼簡單就得了四兩銀子?」
昨日二兩,今日二兩,加起來比她半年月錢還多。
這可是不用上交爹娘的私房錢。
輕紅托腮回望房門,喃喃道:「我怎麼覺得表姑娘沒有那麼……壞?」
含翠啐了一口:「給錢就好了?」
輕紅仔細把銀錁子收好,翻了個白眼:「給錢的主子不好,難不成打罵你的主子才好?再說,不是錢的事……」
究竟還因為什麼才有這種感覺,她卻說不清了。
屋內,紅豆沒有為給出去的銀錢心疼,反而唏噓道:「姑娘可比以前會精打細算了。」
駱笙眉頭一皺。
隨意賞了丫鬟七八兩銀子叫精打細算?
紅豆忙寬慰道:「姑娘是不是忘記了,咱們手頭上什麼都不多,就是銀錢多。」
大都督送姑娘走的時候可給了不少銀票呢,可惜往日那些跟著姑娘一起上街逛的小夥伴除了她一個都不許跟來。
想一想離開前險些哭瞎眼的另一個大丫鬟蔻兒,紅豆又是一陣慶幸。
駱笙對駱姑娘有多少財帛並無興趣,擺手示意紅豆退下。
輕輕的關門聲傳來,在孤身一人的房間中顯得分外清晰。
駱笙端坐在方桌旁,若有所思。
駱姑娘因為蘇二公子「投繯自盡」,錢姑娘也因為蘇二公子投繯自盡。
這樣的巧合還真是令人驚悚。
她微微抿唇,在桌面蘸著茶水以手指寫下兩個字。
那兩個字,正是蘇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10章 變數
盛府的人發現表姑娘變了。
以往表姑娘睡到日上三竿,然後就帶著大丫鬟紅豆去街上閒逛,現在居然雷打不動來福寧堂給老太太請安。
早一次,晚一次,次次不落。
從表姑娘變的那天起,盛老太太就沒在請安的時間見過幾個大孫子。
大太太與二太太私下裡對盛老太太乾笑著解釋:「孩子們近來功課緊……」
對此,盛老太太一個字都不信。
什麼功課緊,分明是自她放話要在四個孫子裡挑一個給外孫女,兩個兒媳嚇破了膽。
這點膽量能成什麼事!
盛老太太在心底鄙視過兒媳婦們,看著眼前日日來請安的外孫女和顏悅色多了。
來給她請安,總比跑到大街上給她搶回來一個外孫女婿強。
人嘛,知足常樂。
知足常樂的盛老太太一高興,吩咐丫鬟取了一對鐲子給駱笙。
駱笙把鐲子收好,福了福身:「多謝外祖母賞。」
盛老太太悄悄鬆了口氣。
外孫女生長在錦繡堆裡,還好沒有當眾表示嫌棄,不然她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盛老太太語氣不自覺越發柔和:「回去歇著吧。」
說完掃兩名孫女一眼,老太太語氣就隨意多了:「你們也下去吧。」
自家養的就不用哄著了,哪個敢亂來打一頓就是。
盛佳玉一出福寧堂就氣得跺腳:「祖母真是偏心,咱們雷打不動請安十多年也不見如何誇獎,可駱笙才不去街上游手好閒,這就稀罕上了。」
盛佳蘭輕輕拉了拉盛佳玉衣袖,小聲勸著:「大姐別氣了,祖母是看表姐改好了,心裡高興。」
「改好?」盛佳玉冷笑,「二妹你忘了那日咱們在湖邊聽到的話?駱笙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且瞧著吧,不定哪日她就對蘇二公子下手了。」
盛佳蘭眼神幽暗,攏在寬袖中的手握緊:「大姐別說了,傳到祖母耳中會惹祖母不快,咱們還是回屋吧。」
盛佳玉黑著臉點點頭。
姐妹二人路過湖邊,下意識往那裡看去,果然瞥見一道曼妙身影。
盛佳玉撇嘴冷笑:「裝什麼臨水照花,肚子裡還不定憋著多少壞水呢。」
「大姐,走吧。」盛佳蘭拉了拉盛佳玉,離去前卻悄悄回頭一瞥。
少女就坐在湖邊,托腮望著湖面出神。
她身邊不見丫鬟紅豆的影子,唯有兩隻白鵝悠閒遊來游去。
盛佳蘭眼神微閃。
一個人——她一直等待的機會或許到了。
「二妹今日有什麼打算?」
盛佳蘭神色恢復如常,柔柔笑道:「昨日有些受涼,如今頭還在痛,想回房睡個回籠覺。」
「我還想著約二妹一道去逛玉容堂呢。」盛佳玉有些失望,很快笑道,「那等明日二妹好些了咱們再去吧。」
「好。」
姐妹二人在一叢杜鵑花旁分開,各自回了繡樓。
不久後,原本說要睡回籠覺的盛佳蘭沿著另一道樓梯悄悄下來,身影掩映在花園裡的繁花茂樹中,不多時就返回了湖邊。
立在湖邊花木後,盛佳蘭望著那個形單影隻的少女,不由鬆了口氣。
還是駱笙一個人!
她留意很久了,駱笙這些日子從福寧堂出來總要在湖邊坐上一陣。
時間或長或短,有時候是主僕二人隨意說幾句閒話,有時候會吩咐那個叫紅豆的丫鬟去取果盤來,在湖邊留下一地瓜子殼才走。
甚至有一次她見到駱笙等在那裡,那個叫紅豆的小丫鬟蹦蹦跳跳帶了一包熏雞來。
那日家中廚房明明沒有送熏雞,可見是從外頭買來的。
今日紅豆許是又溜出門買東西了。
盛佳蘭盯著駱笙的背影面色沉沉,變幻不定。
再次動手,她有太多猶豫。
忽然間盛佳蘭彷彿發現了什麼,不由上前一步,睜大眼睛細瞧。
坐在湖邊的少女以手托腮,腦袋正如小雞啄米一點一點。
春陽灑在她身上,勾勒著髮絲裙角,形成一幅靜謐柔和的畫面。
駱笙居然在打瞌睡!
盛佳蘭只覺心跳陡然加速,很快就用力咬了咬唇下定決心。
不能再猶豫了,錯過今日恐怕再無這樣的好機會。
花木後,少女身形纖細,可面上陰鷙的表情卻令她瞧不出半分柔弱。
盛佳蘭眼中閃著陰沉沉的光,提著裙角往湖邊走去。
近了,更近了,而駱笙還在打瞌睡,毫無所覺。
盛佳蘭腳步輕到幾乎無聲,站在駱笙身後勾了勾唇角,原本如雷的心跳居然平復下來。
駱笙這個蠢貨,她其實用不著猶豫這麼久的!
盛佳蘭伸出手。
十四五歲的少女,雙手白皙柔美,可此刻卻如一雙毒蛇向人游去。
湖面上那對白鵝突然叫起來。
盛佳蘭心一慌,用力一推駱笙後背。
撲通一聲巨響,毫無防備的駱笙被推入湖中。
盛佳蘭唇角彎起,笑意蔓延。
果然如那次一樣簡單就成功了,只可惜上次運氣不好——
一聲尖叫凝固了盛佳蘭唇邊的笑。
「你在幹嘛?來人啊,二表姑娘把我們姑娘推入湖裡了!」高亢的尖叫聲衝破雲霄,嚇得兩隻白鵝撲騰飛上岸,紅豆手中食盒落地,拔腿奔過去。
盛佳蘭僵硬轉身,神色如見了厲鬼。
奔到湖邊的紅豆飛起一腳把盛佳蘭踹進了湖裡。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躍入湖中,奮力向著沉沉浮浮的駱笙游去。
剛準備去拉自家姑娘一把的紅豆眨眨眼。
哎呀,是小公子!
這下可糟了,她是去幫姑娘,還是救小公子呢?
小丫鬟猶豫了一瞬,放開喉嚨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聽到動靜的人紛紛趕來,花園中很快亂成一片。
水中,抓住駱笙手腕的駱辰低喝著警告:「別掙扎!」
駱笙睜開眼,看著面色發白的少年,眼底終於有了淡淡驚訝。
駱辰居然會跳入湖裡救這個姐姐?
這可真是她計劃中唯一的變數。
駱笙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以這孩子的小身板下水救人,恐怕要有麻煩了。
她才這樣想過,就見少年面色慘白往下沉去,可那雙手卻把她用力往上一托。
駱笙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輕歎,一手環住駱辰,推向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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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多水,駱辰雖因體弱養在外祖家,可他有四個表哥,自是少不了下水的機會。
要說精通水性,那是沒有的。
浸在早春的湖水中,駱辰生出一股絕望感,無力阻止身體的下沉。
那股突然傳來的推力令他下意識睜開眼,水霧朦朧中少女瓷白的面龐若隱若現。
駱辰欲要說些什麼,唇一動就嗆了一口水,被紅豆拖上岸時已是虛弱不堪,咳得驚天動地。
很快駱笙與盛佳蘭就先後被救了上來。
駱笙是被一名容長臉婆子救上來的,救盛佳蘭上來的則是盛三郎。
盛三郎拖著盛佳蘭上岸後見她沒有大礙,立刻把人交給一旁的丫鬟婆子,吩咐圍滿湖邊的下人:「快送二姑娘與表姑娘回屋換衣裳,並請大夫來表公子房裡!」
說完這話,他彎腰抱起咳嗽不止的駱辰眨眼跑沒了蹤影。
駱笙與盛佳蘭落水的動靜很快傳遍盛府上下。
一名穿青色比甲的丫鬟快步走進盛佳玉的閨房,急聲道:「大姑娘,二姑娘與表姑娘落水了!」
盛佳玉今日因為沒有約到盛佳蘭去逛脂粉鋪正無聊得繡花,聞言把繡繃子一扔,騰地起身:「她們人呢?」
青衣丫鬟回道:「兩位姑娘換完衣裳就被老太太叫到福寧堂去了——」
盛佳玉顧不得聽完,提著裙角向福寧堂趕去。
福寧堂的院子裡,盛大郎兄弟四人比盛佳玉先一步趕來,正站在橘樹旁小聲說話。
「我一聽二妹與駱表妹掉進湖裡可急死了,見表弟已經跳下去救駱表妹,就趕緊把二妹救上來了。」盛三郎說起剛剛的驚險,臉色有些難看。
盛二郎皺眉:「這麼說,你趕到時二妹與駱表妹已經在湖裡了?」
「是啊。」
盛二郎望一眼屋門口,冷笑道:「二妹可真是流年不利。」
盛三郎沒聽太明白,抹了一把臉:「二哥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盛大郎不贊同道:「二弟,二妹與駱表妹正被祖母問話,事情還沒弄清楚,不要亂說。」
盛二郎撇了撇嘴:「是不是亂說很快就知道了。」
盛三郎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失聲道:「二哥,你是說二妹是被駱表妹推下去的?」
「你是不是傻?」盛二郎拿折扇敲了敲盛三郎的頭,沒好氣道,「不知道什麼叫意會麼,非要嚷出來。我問你,那時候要是表弟沒去救駱表妹,你跳下去後先救哪一個?」
盛三郎被問住了。
盛二郎這個問題引起盛大郎與盛四郎的強烈好奇,三人皆目不轉睛盯著盛三郎等答案。
盛三郎只覺壓力如山,訥訥道:「不知道……」
「不知道?」盛二郎聲音微揚。
盛三郎感受到來自兄長的鄙視,忙解釋道:「一個堂妹,一個表妹,這不太好選啊,等我糾結完人就淹死了,我覺得哪個離著近就救哪個吧。」
盛三郎覺得這個答案很完美了,沒想到迎頭又挨了一折扇。
「當然是救二妹啊!」盛二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教訓著兄弟,「那麼多下人趕過去了還能讓人淹死?大庭廣眾之下你把駱表妹抱上來,那祖母就找到外孫女婿了!」
盛三郎張大了嘴:「還,還能這樣?」
盛二郎冷哼一聲:「說不准這就是駱表妹的計劃——」
盛大郎皺眉打斷盛二郎的話:「二弟,這話說得有些過了。」
盛佳玉一陣風般衝進了院子:「大哥,二妹她們在裡邊?」
見盛大郎等人點頭,盛佳玉匆匆上了台階推門而入。
盛四郎畢竟年紀小,見盛佳玉進去忍不住了,小聲道:「我去聽聽祖母他們在說什麼。」
眼見盛四郎也跑了,盛二郎一臉嚴肅道:「男人怎麼能聽壁腳呢,真不像話!大哥、三弟稍等,我這就把四弟拎回來。」
盛三郎望著盛二郎的背影摸摸下巴,喃喃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盛大郎搖頭笑笑,靜靜立在橘樹旁。
屋子裡紅豆一手掐腰,正痛陳盛佳蘭罪行:「我們姑娘吩咐我回房拿些瓜子來,沒想到我剛帶著瓜子趕到花園就瞧見二表姑娘把我們姑娘推下去了……盛老太太,今日這事您要是不為我們姑娘做主,那我,我就收拾包袱回京告訴大都督去!」
小丫鬟快言快語,一番話把盛老太太等人說得面罩烏雲。
駱笙垂眸而立,在心裡歎口氣:小丫頭還是單純了些,這麼凶悍哪有苦主的樣子。
不過——駱笙想到自身,勾了勾唇角。
她也不是那種受了委屈就哭哭啼啼求同情的人,這樣看來她們主僕還算相得。
在紅豆的一番恐嚇下,盛老太太皺眉看向盛佳蘭。
換了一身月白衣裙的盛佳蘭烏髮半濕,垂落下來幾縷青絲貼著面頰,襯得臉色越發蒼白。
盛佳蘭未等盛老太太開口就跪了下來,顫聲道:「都是孫女的錯,請祖母責罰。」
除此之外,她再未說一個字,以額貼地渾身輕抖。
紅豆抬腳把盛佳蘭踹翻,啐道:「我呸,裝什麼柔弱嬌花啊,看我撕爛你的嘴!」
小丫鬟可不是只說不做的人,當即就擼袖子去撕被踹懵的盛佳蘭。
盛老太太哪見過這樣的丫鬟,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駱笙輕抿薄唇,毫無制止的打算。
面對害人者,她不介意先收些利息。
「住手!」一聲嬌叱傳來,盛佳玉衝進屋子把單方面毆打盛佳蘭的紅豆拽開,指著駱笙罵道,「駱笙,你非要置我二妹於死地對不對?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麼惡毒的人!」
紅豆跟著以前的駱姑娘連相府千金都揍過,哪會怕了盛佳玉,當即掄起拳頭準備先收拾了這個強壯一點的表姑娘再說。
駱笙示意紅豆停手,平靜望著盛佳玉:「表妹沒聽到紅豆的話?要置人於死地的是盛佳蘭。」
盛佳玉冷笑:「紅豆是你的丫鬟,自然是你想讓她怎麼說就怎麼說!」
盛老太太聽到這話,閃了閃眼神。
想一想外孫女來到盛家後的所作所為,不得不說長孫女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比起盛佳玉的盛怒,駱笙依舊神色從容,輕飄飄問了一句:「那麼表妹不好奇盛佳蘭為何出現在湖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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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佳玉被問得一怔,不由看向盛佳蘭,心中疑惑浮現。
是啊,二妹明明說有些頭疼要回房睡個回籠覺,為此還推了逛脂粉鋪的邀約,為何會出現在湖邊?
駱笙平靜道:「表妹難道認為在府中能有人把盛佳蘭拖到湖邊?」
盛佳玉一滯。
窗外晨光大好,正是府上最熱鬧的時候,怎麼可能把人一路拖到湖邊而不為人所覺?
何況那不是尋常小丫鬟,而是府上二姑娘。
盛佳玉心頭疑惑加深,看著盛佳蘭喊了一聲「二妹」。
剛被紅豆撕打過的盛佳蘭烏髮散亂,面色蒼白,好似狂風肆虐過的零星小花,可憐又狼狽。
可儘管狼狽,她卻依然跪得筆直,輕聲道:「我與大姐分開後本想休息一下,可突然發覺少了一個珍珠耳墜,這才趕緊沿路回來找,之後便看到表姐還坐在湖邊——」
盛佳蘭越說聲音越低。
屋中人不由看向她的雙耳,就見其左耳垂上掛著一粒串成葫蘆樣的珍珠墜子,右耳垂則空空蕩蕩。
感受到眾人投來的視線,盛佳蘭輕輕咬唇:「這對耳墜是姨娘留給我的,我,我不想弄丟了……」
盛老太太看了大兒媳一眼。
大太太端著茶盞,神色沒有什麼變化。
她與夫君是那種相敬如賓的夫妻,生下長子後就把一個丫鬟開了臉,這才有了盛佳蘭。
她對庶女的生母雖沒有苛待過,卻也不可能見了就歡喜,不過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沒成想那是個薄命的,在庶女九歲那年就病死了。
庶女倒是自幼懂事,陪著佳玉一起長大也算是個伴。
對於盛佳蘭,大太太是有幾分疼愛的,只是牽扯到令人頭疼的表姑娘,就不好表態了。
盛佳玉恍然大悟:「難怪二妹急著回來找,那可有找到?」
盛佳玉一直把盛佳蘭當成嫡親的妹妹相處,聽她這麼說一時忘了那些疑惑,轉而擔心起來。
盛佳蘭露出難過的神色,輕輕搖頭:「還沒找到。」
這時伺候盛老太太的大丫鬟彩霞進來稟報道:「老太太,剛剛珠兒交給婢子一隻耳墜,說是在門口石階旁撿到的。」
彩霞手心托著一隻精巧的珍珠耳墜,眾人定睛一看,與盛佳蘭還戴著的那一隻別無二樣。
盛佳蘭眼神一亮,歡喜道:「就是這隻!」
「能找到太好了。」盛佳玉替妹妹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對著駱笙冷笑,「駱笙,你看到了,我二妹是為了尋耳墜才返回來的,沒想到被你給害了!」
「我呸!」紅豆一蹦三尺高,水蔥般的手指險些指到盛佳玉鼻尖上,「明明是二姑娘跑到湖邊害我們姑娘,我親眼瞧著的。你是腦袋被驢踢了嗎,竟要為一個害人精開脫?」
府上何曾有這樣囂張無禮的丫鬟,盛佳玉當即氣得臉色鐵青:「有其僕必有其主。祖母,您難道相信這麼一個粗魯無禮的小丫鬟說的話?」
「誰粗魯無禮啦,誰粗魯無禮啦?」紅豆雙手叉腰質問,險些把駱笙逗笑了。
駱笙對著盛老太太屈了屈膝:「外祖母,您不必想該不該相信一個小丫鬟的話,而是要不要相信我。」
盛老太太一愣,望著少女鎮靜的眉眼,心中生出一抹異樣。
是啊,紅豆說是佳蘭把駱笙推入湖中,而駱笙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示異議,那她要做的選擇就是相信二孫女還是外孫女,與一個小丫鬟無關。
盛老太太看看駱笙,再看看盛佳蘭,心中歎口氣:相信哪個,這真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她其實更相信自來乖巧的二孫女,可真這般處理外孫女恐怕不會干休,說不準要鬧到女婿那裡去。
先不提女婿的身份,就只看人家把女兒送到盛家來,如此做就有些不妥。
罷了,還是委屈一下佳蘭吧,先把外孫女安撫住,回頭私底下好好補償一下孫女好了。
盛老太太剛有了決定,就聽門口傳來少年有些氣喘的聲音:「外祖母,我看到了。」
接著是盛三郎的聲音傳來:「表弟,你不在屋子裡歇著,怎麼跑過來了?」
駱辰一手扶門,因走得急胸膛微微起伏,雙頰泛著不大正常的紅暈。
聽了盛三郎的話,他扶門的手收緊,對著盛老太太道:「我有些話要對外祖母說。」
駱辰本就體弱,剛才跳水救人幾乎抽乾了全身力氣,此時瞧著就越發弱不禁風。
盛三郎有些著急:「什麼話不能等養好了再說啊。」
駱辰搖了搖頭:「必須現在說。」
「辰兒要對外祖母說什麼?」駱辰的出現無疑令盛老太太很意外。
聽聞外孫下水救外孫女可把她駭了一跳,等到大夫回話說有染上風寒的可能,她一顆心至今還揪著呢。
駱辰瞥了駱笙一眼,一字字道:「我親眼瞧見盛佳蘭把我姐姐推入了湖中。」
此話一出屋中一靜,隨後響起盛佳玉的驚呼:「不可能!」
駱辰看了盛佳玉一眼,問道:「表姐不相信我姐姐的話,也不相信我麼?」
盛佳玉被問住了。
表弟從來都很懂事,不可能扯謊,可二妹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啊——
盛佳玉望向盛佳蘭,咬唇問:「二妹,到底是怎麼回事?」
盛佳蘭面色如雪,渾身顫抖。
盛老太太開了口:「辰兒,你給外祖母仔細說說吧。」
「是。」駱辰輕咳一聲,緩聲道,「那時我在園中散步,走到湖邊發現我姐姐坐在那裡,正猶豫要不要離開,沒想到盛佳蘭走了過去……」
眾人已經聽出駱辰對盛佳蘭態度有了很大變化。
以往駱辰叫盛佳蘭二表姐,如今卻一口一個名字地叫。
眾人又想起來剛剛駱笙也是這麼叫的,下意識看向她。
駱笙依然面色沉靜,心中卻因駱辰的話生出幾分暖意。
她相信目睹真相的駱辰會為她作證,卻沒想到駱辰會下水救人,更沒想到駱辰會不顧身體第一時間趕來澄清。
雖然駱辰在意的是真正的姐姐,可她成了駱姑娘,那就要領這份情。
不過——望著瘦弱蒼白的少年,駱笙罕有彎了彎唇。
這孩子也很機靈嘛,明明是遇到了紅豆才去湖邊的,此刻卻避而不提。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3章 緣由
這世上乍一看來的很多巧合其實都是必然,駱辰當然不是無緣無故去了湖邊,而是遇見了紅豆。
彼時紅豆腳步匆匆,一臉凶悍,嚇得駱辰以為這小丫鬟又替自家主子上街搶男人去了,這才攔住紅豆問。
聽紅豆說是回屋拿瓜子,姑娘還在湖邊等著,駱辰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大可靠,雙腿不受控制就往湖邊去了。
他在湖邊見到了正打瞌睡的駱笙,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準備扭頭就走。
他才不關心駱笙如何呢,只要別惹禍讓他丟臉就好。
可就在那時,駱辰看到了向湖邊走去的盛佳蘭,再然後就親眼見到正打盹的駱笙被盛佳蘭推了下去。
聽駱辰講完,屋內針落可聞,片刻後才被盛佳玉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安靜。
她睜大眼睛盯著盛佳蘭,臉上寫滿不敢置信的神色:「二妹,真的是你把駱笙推進湖裡的?」
盛佳蘭沒有回話,只是掩口一邊落淚一邊搖頭,那只孤零零的珍珠耳墜隨著搖頭來回晃動,輕輕拍打著她慘白的面頰。
盛佳玉似是想到了什麼,揚聲道:「不對!」
她一指盛佳蘭,聲音急促:「二妹是為了尋丟失的耳墜才回返的,如果存了害駱笙的心思,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
駱辰擰眉,眼神透著少年人的銳氣:「表姐不信我?」
盛佳玉尷尬咬唇:「不是不信表弟,只是事情明明有古怪,總要弄清楚了再說——」
紅豆嗤笑一聲:「大表姑娘現在說要弄清楚了,剛才可是什麼都沒問就衝進來說是我們姑娘把你妹子推入湖裡咧。難不成你妹妹就是寶貝妹妹,別人的姐姐就不是寶貝姐姐啊?」
駱辰聽了這話臉色一黑,心生惱怒。
誰的寶貝姐姐?這小丫鬟簡直胡言亂語!
一道微冷的聲音響起:「表妹想要弄清楚,那我就說清楚。」
駱笙一步步走近盛佳玉,在她面前停下。
盛佳玉下意識後退半步:「你要說什麼?」
駱笙伸出兩根手指,語調輕緩:「害人無非有兩種,一種臨時起意,一種蓄謀已久。盛佳蘭或許真是丟了耳墜回來找,見我坐在湖邊睡著了,一時起惡念把我推進湖裡。這樣的話,她回來尋耳墜就談不上巧合。表妹覺得我說的可對?」
儘管盛佳玉很不願意給駱笙面子,還是勉強點了點頭,不甘心問道:「那蓄謀已久呢?二妹的耳墜是在祖母這裡丟的,丟耳墜的時候她可不知道你會在湖邊打瞌睡。」
駱笙微微一笑。
盛佳玉不由愣住。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她印象裡駱笙好像許久沒笑過了。
就在盛佳玉怔愣的時候,駱笙抬手伸向她耳畔。
「你幹什麼?」盛佳玉往後一退,聲色俱厲質問,一顆心猶砰砰地跳。
以駱笙不著調的性子,該不是想抓花她的臉吧?
駱笙的舉動無疑牽引住眾人全副心神,只見她攤開手,手心赫然是一隻紅珊瑚珠子耳墜。
盛四郎叫起來:「大姐,你少了一隻耳墜!」
盛佳玉下意識抬手去摸,果然一邊耳垂空蕩蕩的。
「你,你幹什麼?」盛佳玉不解又驚怒。
駱笙沒有回答她,而是把那只紅珊瑚珠子耳墜隨手一拋。
小小的耳墜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落在繡松鶴延年的屏風腳下。
盛老太太出了聲:「笙兒,你在幹什麼?」
立在屋門處的盛大郎眸光微閃,深深看了駱笙一眼。
他大概猜到了駱表妹的意思,這位駱表妹似乎遠比印象中聰明。
猜出駱笙心思的盛大郎不動聲色,只是看向盛佳蘭的眼神帶著失望與痛心。
駱笙指了指屏風腳下的耳墜,不疾不徐道:「盛佳蘭的耳墜是在福寧堂丟的不假,可表妹怎麼確定她是給外祖母請安後隨你一起離開時不小心丟的,還是剛剛與我一同被叫來時有意丟的呢?」
盛佳玉徹底被問住,緩緩轉頭望向盛佳蘭。
她的困惑已經被駱笙說清楚,再有表弟與紅豆為證,那麼二妹——
「佳蘭,你為何害你表姐?」盛老太太一拍桌子,語氣嚴厲。
盛佳蘭垂頭跪著,一言不發。
紅豆一拍額頭:「我想到了,前幾日我們姑娘根本不是投繯自盡,而是被二表姑娘害的!」
「什麼?」紅豆這話令眾人大驚。
盛老太太語氣更加嚴厲:「紅豆,把話說清楚!」
紅豆啐了盛佳蘭一口,這才道:「姑娘出事時因為太慌亂那條白綾沒收走,後來被我給找到了,掛到房樑上才發現高度不對咧……」
紅豆依葫蘆畫瓢說著駱笙說過的話,只不過把發現這一點的人換成了自己。
而這些,自然是駱笙吩咐過的。
眾人聽得聚精會神,卻有一人微微用力捏緊了手中茶盞。
那人正是大太太。
大太太耳畔迴盪著家宴那日大丫鬟霜葉的話:「一條白綾就懸在婢子眼前,把婢子的心肝嚇得都要跳出來了……」
這麼說,被霜葉撞見那次表姑娘不是又鬧著上吊,而是察覺了不對?
大太太不著痕跡看了駱笙一眼,心念微動:這位表姑娘沒有那麼簡單!
她可不相信是叫紅豆的這個小丫鬟發現的不對勁。
聽完紅豆的講述,盛老太太面上陰雲密佈,顫抖著把一隻茶盅擲到盛佳蘭身旁:「你這丫頭真是魔障了,到底為何三番兩次害你表姐?」
茶蠱在盛佳蘭身側摔得粉碎,一地的碎瓷令人觸目驚心。
盛佳蘭卻依然沒有說話,任由盛老太太等人輪番質問。
到最後盛佳玉痛心疾首,跺腳道:「二妹,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麼?
盛佳蘭顫了顫睫毛,緊緊抿唇。
事情已經敗露,到現在她沒什麼可說的了,也不能說。
一雙繡有海棠花的鞋出現在她面前。
盛佳蘭緩緩抬頭,迎上了駱笙的視線。
駱笙微微傾身,凝視著盛佳蘭的眼,一字字道:「你是為了蘇曜。」
盛佳蘭只覺腦袋轟了一聲像是被雷炸開,腦海霎時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一遍又一遍迴盪著。
你是為了蘇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4章 處置
被證實是她推駱笙落水,盛佳蘭很怕,很慌,很絕望,也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
大不了讓她拿命相抵就是。
可當駱笙說出「你是為了蘇曜」這句話,支撐盛佳蘭整個精神氣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斷了。
蘇曜在她心中是不容褻瀆的存在,怎麼能把他牽扯進來?
「與蘇二公子無關!」盛佳蘭嘶聲喊道。
如果說先前的她好似躲在殼中瑟瑟發抖的蝸牛,任由外頭風吹雨打都裝作不存在,現在保護殼皴裂,便露出了脆弱又醜陋的面目。
盛佳蘭癱坐在地上,崩潰般解釋著:「我只是討厭駱笙糾纏蘇二公子才鬼迷心竅動了手,蘇二公子完全不知情,更不知道我的心思……」
盛佳玉似是見了鬼般瞪大秀氣的雙眼,說話都結巴起來:「二妹,你,你居然心悅蘇曜——」
聽了盛佳玉的話,盛佳蘭崩潰的情緒稍緩,回望盛佳玉反問:「我不能心悅蘇二公子麼?」
整個金沙縣的小娘子都傾慕蘇二公子,為何她不能?
難道就因為她是庶女,既要排在大姐後邊,更要排在駱笙後面?
她不求與那個芝蘭玉樹的男子攜手,可也受不了駱笙這種一無是處的人瘋狂糾纏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除掉駱笙還蘇二公子清淨,這是她動了許久的念頭,直到那日駱笙跑去對祖母說稀罕蘇曜,那份殺機再也按捺不住……
盛佳玉被盛佳蘭的不知悔改傷到了,喃喃道:「你可以啊,只是從沒聽你說過……」
盛佳蘭冷笑:「我為何要說?難道我說了就能嫁給蘇二公子?我不配,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盛老太太看著全無體面的二孫女,緩緩發問:「為何不配?」
盛佳蘭被問得愣了愣。
盛老太太滿面痛心之色:「你是盛府二姑娘,蘇曜是蘇家二公子,盛蘇兩家交好,門當戶對,究竟哪裡不配?你若早早對你母親透露對蘇曜有意,盛家大可請媒人去蘇府一探口風,成了自是皆大歡喜,不成也不留遺憾。可你這丫頭心思深沉,什麼都放在心裡,最後竟鬧出害人性命的事來,你是對得起一直以來愛護你的長輩,還是友愛你的兄弟姐妹?」
「我,我——」盛佳蘭目光掃過盛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以及盛大郎四人,最後落在滿面淚痕的盛佳玉臉上,忍不住撕心裂肺哭起來。
是她錯了麼?原來她與蘇二公子是有那麼一絲絲可能的,卻被她親手扼殺了……
盛佳蘭低頭盯著自己白皙的雙手,懊悔排山倒海襲來,終於受不了情緒的巨大衝擊昏了過去。
盛老太太嘴唇翕動,嚥下立刻喊大夫的下意識反應,看向駱笙。
駱笙依然安安靜靜立著,盛老太太卻彷彿第一次認識了這個外孫女。
二孫女從崩潰到昏過去,只是因為駱笙的一句話而已。
你是為了蘇曜。
駱笙是如何知道二孫女心悅蘇曜的?又是如何猜到二孫女做這一切是因為蘇曜?
盛老太太心頭升起無數疑惑,卻知道眼下不是盤問這些的時候。
老太太重重歎了口氣,面上掛著慚愧:「笙兒,是我們對不住你。」
女婿把一雙子女送到盛家來,結果卻鬧出這樣的事,簡直令人顏面掃地。
駱笙沖盛老太太微微屈膝,正色道:「與其他人無關,是盛佳蘭對不住我。」
那個真正被盛佳蘭對不住的姑娘啊,已經不在了。
駱笙唏噓著,又在心中道:駱姑娘,殺身之仇我替你報了,你且安心去吧。以後你留下來的麻煩我收拾,心甘情願,責無旁貸。而我要借這皮囊一用,去見我想見的人,做我未完的事。
駱笙的話令盛老太太越發過意不去,當即道:「笙兒你放心,外祖母不會袒護佳蘭,她犯了錯自該承擔後果。」
駱笙微微點頭:「如何處置,全憑外祖母做主就是。」
盛老太太這才命人把盛佳蘭送走。
輕輕的咳嗽聲響起。
盛老太太一顆心再次揪起來:「辰兒,你怎麼樣?」
駱辰移開手,笑道:「外祖母不必擔心,我覺得還好,不過想回去躺一躺。」
盛老太太忙點頭:「讓你幾個表哥送你回房。」
「我來送小弟吧。」駱笙開口。
駱辰斷然拒絕:「不必了。」
想了想,怕駱笙自作多情從此以為姐弟情深,少年板著臉道:「我不過是說出事實,你不必多想。」
駱笙抿了抿唇,懶得與口不對心的少年爭執。
盛大郎主動走過來:「表弟,我送你回去吧。」
「我們也一起送表弟。」
眨眼間屋子裡少了一半人,駱笙對盛老太太福了福:「外祖母,我也告退了。」
「去吧。佳玉也退下吧。」
待駱笙與盛佳玉離去,盛老太太神色陡然冷厲,對大太太道:「等佳蘭一醒就把她送到鄉下莊子上去,以後不許她見外人。」
至於避過風頭嫁人是不可能的,一個因為嫉妒能殺人的小姑娘,怎麼敢把她嫁出去禍害別人。
老死鄉下莊子,就是盛佳蘭的結局了。
大太太歎口氣,斟酌道:「老爺那裡——」
盛老太太沒好氣道:「等老大回來知會一聲就是。」
「兒媳知道了。」大太太應著,心中一陣後怕。
虧她還把盛佳蘭當成女兒的伴兒,卻不知竟是一條毒蛇!
因為嫉恨就敢出手殺人,焉知哪日佳玉要是得罪了她會不會丟了性命。
說起來,這次還要多虧表姑娘了。
大太太對駱笙的印象暗搓搓有了一絲好轉。
盛老太太又交代道:「今日的事除了我院子裡已經知情的下人,不許再對外傳出一個字。」
眾人齊齊稱是,這頓鬧騰才算是散了。
離開福寧堂的駱笙沒有回房,而是去了駱辰的住處,在院門口碰到了把駱辰送回後準備離開的盛大郎四人。
「表妹來看表弟?」盛大郎率先開口打了招呼。
一旁盛二郎神色有些尷尬,連慣用的描金折扇都忘了揮動。
駱笙沖四人微微欠身:「多謝表哥表弟送舍弟回來。」
她說罷並不停留,逕直越過四人往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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